第二次圣战,白离开夏弥生和冥界之后。
碳化摧折的枯枝败叶掉落在熊熊燃烧的废墟当中,轰隆作响的风声吹散了漫天的灰尘,遮蔽住天空本就昏暗的光芒。
干燥的空气被生生撕裂开来,发出噼啪作响的炙烤声响。
战斗的硝烟销毁了这颗星球早已绵延万年的色彩,已经无法辨认的生物尸骸构成了悲怆战场的黑土,而那些混杂着生物悲鸣的血泪构成了这颗星球唯一的湖泊。
等到这场摧毁文明的业火燃烧殆尽,这里将永远变成一颗荒凉的死星。
就连曾经燃烧过的飞灰都不会留下。
曾经长满纯白色晶状参天巨木已经轰然倒塌,梦蝶族的公主与来自星星的少年,曾经相互依恋的两人就是在此处弹琴作画,互诉衷肠;过去金碧辉煌的古老宫殿只剩下触目惊心的断壁残垣,历经别离重新展露些许笑容的少年就是在这里朝少女许下一定会保护好这颗星球的约定。
而那昔日宛若蝴蝶流光般多彩的银发少女脸上是毫无生气的灰白,腹部那致命的贯穿伤正往外汩汩冒着血迹,白皙光洁的双腿被外力扭曲到令人恶心的角度,裸露的皮肉也早已变成血痂那样的红褐色,已经失去任何站立的可能。
少女只能被迫躺倒在混杂着尘埃与砂石的地面之上,快要失去生理机能的琼鼻内部满是爆炸物的刺鼻气味以及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但哪怕尽管如此,那吐露鲜血的嘴角仍然是用尽全力挤出一个微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摸着眼前灰白少年的唇角。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在少年的重创下失去生机,徒留下一地巨大的龙形尸骸。
“对不起……”
已经断掉大拇指和食指的左手轻轻扣住少女摸上来的柔荑,轻轻按压左眼皮下那只已经变成软烂死肉的玉珠。
被扭断的右臂与右腿无力地垂落,白只能保持着用左腿单膝跪地的姿势安抚着自己眼前的少女。
“我又一次……让你失望了呢,希柏。”
【你还是什么都没有守护住啊,白。果然,离开了夏弥生,你什么都做不到。】
“别责怪自己了,白……我知道的,你已经尽全力了。”
希柏抬起的那只手轻轻擦去少年眼角泪水与血水的混合物,触感粘腻,相比起光洁的肌肤令人恶心。
但是少女并未嫌弃,哪怕在刚刚抹去之后,血与泪就是重新占领少年面庞和内心的领地,但希柏并未做声,只是重复着这样无意义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所以我才不希望你这么说啊……对不起。”
白歪过脑袋,低顺的眼眸和脸上挤出的笑容完全格格不入——少女不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希柏曾经说过的。
而且,不管怎样,希柏的心情要比现在的自己要沉重得多——是自己亏欠了她。
于情于理,白只能拼命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全部按在心底。
【你的正义是二流的,你的温柔是虚伪的,所以和你扯上关系的人都会遭遇不幸,所以你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失去要守护的事物——虚情假意的温柔和不入流的正义比邪恶还要恶劣。】
在第一次圣战之后白和墨就曾因为这样的理念而分道扬镳,然而直到离开夏弥生之后,他依然无法摆脱他与墨决裂的那个阴影,甚至就连和夏弥生的那份回忆,也一同被纳入了不愿触及的心房中。
【是我导致了这颗星球的毁灭——就像曾经一样。或许,走不出那个夜晚的人,从来都只有我而已。】
灰白色的发丝遮住了白的眼眸与心声,但即便如此少年仍然是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样,仅能活动的三根手指回扣上希柏那惨白到令人心疼的额头上,学着她的样子抚慰着她的额头。
“你的手在抖哦,白。”
希柏只是笑,即便已经奄奄一息,闭上眼睛的少女仍然能轻而易举地识破他的伪装。
白也只是笑,手只是轻轻用力,盖在希柏那已经再也无法睁开的双眼上。
“哈啊……被你识破了吗?”
火焰渐渐平息,澄澈的月光重新照射在已经变成茫茫焦土的废墟之上,徒留下一片生灵已经绝迹的死灰。
它们不会再回应了,正如少年怀中的少女一样。
一张沾着血迹的信封从希柏的怀中滑出,绢丽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看起来怀中的少女曾揣着它很久很久。
【见字如面,白。但其实于我私心而言,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看到这封信,因为那意味着,我认为我们将陷入永世不再相逢的情况——毕竟白可是要去拯救每一颗星球的“英雄”呢,对吧?怎么会仅仅停留在阿柏星的一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