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盛康由着侍从为他将沾湿了的衣裳换下,安氏喜洁,他这般风雨沾身的进来便引得她微微蹙眉。
窦盛康罢了罢手,问阿笙:“听闻前日里春日宴,许多人都见到你与裴家九郎多说了些话?”
“是。”
听窦盛康这话,阿笙神色便淡了三分,她原以为窦盛康又要数落她,却听得他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安氏问道。
“我原本托了韩大学士,想着让阿笙随着去学学《规典》,借一借他的名号让之前那件事过去。”
韩仪是文史阁官员,也是出了名的礼教文官,窦盛康的意思是能暂时跟着韩仪修习他近日刚刚撰写完毕的《规典》,借一借他的名声,能让阿笙如今这名声好些。
原本韩仪听闻阿笙是华清斋结业的学生便道自己不堪胜任,窦盛康好说歹说,才答应让阿笙跟着学几日,但这下听闻她与裴钰有旧,便道自己班门弄斧的功夫,不堪为其师。
窦盛康又是一声长叹,“这裴家九郎的名声太盛,他怕自己教不好,反倒被你作了比较,认为他学识不精。”
安氏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茶盏,浅抿了一口,道:“一个少年郎他也能怕,莫反耽误笙笙。”
阿笙听着外祖母这话,笑了笑,而后对窦盛康道:“外祖父还是不要忙活此事了,我也想明白了,越是想自证,便越是承认了那污名,人若行为端正,他人自看在眼里。”
“笙笙这话倒是对。”
阿笙看向窦盛康道:“还请外祖父解了我这禁足。”
寻常女娘若得了皇帝这么一道圣旨,该是寻死腻活了,阿笙这态度淡然得让窦盛康都认为自己在耽误她的事了。
“罢了,你若是觉得无碍,我拘着你也无用。”
阿笙欠了欠身,“多谢外祖父。”
阿笙嘴上说着谢,眼里却没有欢喜的神色,安氏见此不由叹了口气。
阿笙向来是个骄傲的,这一次皇帝摁头泼了她一身的脏污,她心里该是不甘的。
“对了。”窦盛康想起了什么,道:“航道的事可还顺利?”
阿笙点了点头,“如今已到了第三个口岸,不日即将入海。”
“你陈伯伯今日来寻我,陈氏商行名下的粮铺也有想往西边做生意,你看着怎么安排一下。”
窦盛康的语气里没有商量,倒似定了的事,在阿笙这只是一声安排。
阿笙端持着谦和的笑,道:“首次出海的商户登记早就给了商行司,如今我们的运力也已经满了,怕是这一次安排不了了。”
听闻阿笙这话,窦盛康神色一顿。
“你既是主事人,如何安排不得?一两个小商户的地方腾挪出来不就有地方了?”
阿笙打直了背脊,端正地看着窦盛康,道:“外祖父,若商道首航便失了信誉,往后要如何自处?”
窦盛康的话向来无人敢置喙,阿笙的话让他拉下了脸来。
阿笙又欠了欠身,“您是长辈,在府内,我自当听您的,但商道的事,还是要讲规矩的。”
安氏见窦盛康脸色不好,她示意嬷嬷将阿笙扶起来,而后道:“海上商道说到底是西州王室与裴氏的生意,怎么,你窦大家主还要去做人家的主?”
安氏这话点醒了窦盛康,但他却是寮不下面子,不过安氏在前,又发作不得,最后生硬地罢了罢手。
阿笙扫了一眼安氏与窦盛康,嘴角勾了勾。
天生万物,总有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