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很多有特长的强校,每当哪支校队进入了万众瞩目的大型比赛时,校队的成员便是精贵的、不容打搅的。从那刻起,他们的时间就好像比其他人更值钱。他们的精力不应该分散,他们的训练都要个性化定制化,社团的资源会倾斜或完全倾注于他们身上。
至于其他的未入选部员,安分守己地练自己的,比赛时再在场外努力应援即可。
为了胜利,这是功利但合理的。松田想,如果他是这样的社团中的一员,应该也会毫无怨言,全力支持这样的决定吧。
可是在青学,他听到的却是——
“为了正选队员的比赛发挥而一味忽略其他部员的发展是不可取的。”
他思考时,牙齿会不自禁地轻轻咬唇边的小肉。有一点点痛,咬住又放开。仿佛那样一句话就在他的口中咀嚼,品味,吞咽,是甘甜的。
好喜欢这样的青学啊。
松田决定加倍练习,不辜负网球部的用心栽培。
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他人已经倒挂在单杠上了。运动T恤克服不了地球引力,不屈不挠地翻卷下来罩在他的头脸上,他也不厌其烦地把自己的头从衣角里扒拉出来,顺着胸脯肋骨把T恤往上捋。
然后一松手衣服又掉回他的头上。
他试着用腰腹发力,带动自己的上半身往腿部蜷。干瘦的身体没有什么力,骨头卡拉卡拉的,勉勉强强弓起。
矮小的个头吊挂在单杠上晃荡,他用腿弯勾紧了金属杆,双手捏着乾学长给的活页纸,找到那项「倒挂式卷腹两组」,开开心心打钩。打完勾才注意到后面好像被学长标注了什么,字有点小,定睛细读:初学者不适用。
松田沉默。
好吧,总归是练了,不亏。
他挣扎着把自己从单杠上取下来,一时间气血缓缓回流到大脑,麻麻的令人晕眩。他在地上脚软地踏了两蹋,膝盖一踩一打弯。
但问题不大。他再看锻炼计划表,这时天色已经稍暗了,公园的灯却还没到点亮的时间,只能眯起眼凑近了辨认,下一项……下一项要做什么呢?
他边读着计划表边走,可能挂久了脑缺氧,半天都读不进脑子,也没心思看路。直到头好像顶住了什么,才发现撞到了人。
准确地说,那人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看他,故意站在了他的行进路线上。
松田着急忙慌把纸一收,连对面人都还没看清是谁就先鞠了一躬:“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反倒撇过了头,好像听不见他的道歉似的,鼻孔里轻蔑地喷出一声。
松田后知后觉地抬头看,映入眼帘的恰巧是一排熟悉的耳骨钉。
他往后撤了两步。
“哟?真巧。终于不用捡人吃剩的啦?”耳骨钉男阴阳怪气地笑了声。
柿木坂网球场的事松田还记得很清楚,主要是太痛了,切肤之痛彻骨之痛,他本来以为已经淡去了。但在重新见到这个人的那一眼,那块顽石般坚硬的鞋帮就仿佛还碾在他的后腰与脊骨上,本来好全的痛似乎齐齐发作起来。
“那天你说去捡球,就一去没了影……”耳骨钉男兴师问罪的声音拖得很长,脸忽地凑近,呼出的气息很难闻,就喷在松田的耳尖,“该不会……你偷了我们的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