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没有训练的周末,松田久违地坐在六叠房里的铺盖上,把钱夹倒过来,一枚一枚,一文一文数。
他有个记账本,每个月另起一页,从小叔叔汇款抚养金的那天起算,入账是固定的,支出写得抠搜又充实。但零零总总加起来,总是会比入账低一点。所以即便抚养费如此低,他也能存下来钱,每个月几百到几千日元不等。
这是日常开销以外的存款。在喜欢上打网球以前,他对这笔钱的规划很不明确。只觉得「总有哪天会用上,所以一定要存」。他没有倚仗,所以很早就对意外有了认知。在那种他也无法想象的未知危险中,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所以必须得像仓鼠屯粮一样,能存几颗是几颗。
幸运的是,他自嘲地心想,连这都能算幸运的事了……幸运的是,还好他只用担心自己就可以了,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总算把纸钞和硬币都点完,松田还是忍不住哇了一声。
居然!有六万诶!
六万在东京干不了什么,但这比他估算的要多好多。松田心里清楚原因,自从有了奶箱的存在,他的晚餐费用基本就省下了。每天训练结束后打开奶箱,里面的东西都出乎意料的多。网球部的不知道谁们爱心泛滥,起初大家还只是偷偷摸摸在箱子底塞能量棒、小袋装水果麦片一类。但某天忽然有人带头往里放汉堡,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可乐饼玉米三文鱼饭团,炸虾便当猪排咖喱盖饭,蕨饼红豆泥冷藏拌纳豆……感觉,松田怎么觉得,大家攀比了起来?
奶箱体积大能装,但那天松田靠近颤颤巍巍的奶箱挂绳时,还是感觉挂着奶箱的枥木树枝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他习惯走得晚,掀开盖子时的那一瞬间,以为网球部偷了哪个UberEats外卖员的送货箱挂树上。
这……这都是给他的?松田求助地左顾右盼,最终确定,最后一个走的人必须遵照规定「尽可能将奶箱中的物品取用完毕」。
于是他的开支就这样骤然减半。
虽然在饮食上的开销减少了,但松田为了不辜负同学和前辈们的爱,每天都在努力吭哧吭哧狂吃饭,丁点都没浪费,脸色也健康了许多。
松田想到这里,在自己的记账本上涂了两笔,把存款余额圈了起来。
房间是六叠,存款有六万,巧合又微薄的小数字。感觉很适合从现在开始,规划一些什么呢?
路从脚下始,世界在前方。
松田盘腿眯着眼感受着阳光,光线还是从那扇卡住的窗帘卷帘处透进来的,但头一次没有那么讨厌。
松田今天到学校比规定的训练时间早一点。
已经是放暑假的日子了。没有教学活动的青学处于半静校状态。除了像网球部这种以校队名义进入了重要赛事,需要保持训练的社团,其他的社团大多也暂停了部门活动。
校园空空,燥热的蝉鸣以排山倒海之势将这块人类的据地重新夺回了自然的手中。
松田很享受这样的声响,是很随机的热闹,这种热闹又很有距离感,人与鸣虫语言不通,就恰如其分地互不叨扰。
松田把脚踏车在停车棚里锁好以后,望着仅有自己一辆的车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早上会搭着肩膀,对着他的辫子一唱三叹的大泽同学。松田有一点想念。
去网球部之前,松田还需要先去储物柜拿点东西。
新的绩优奖名单已经公示,负责这项事务的老师托人带话给他,让他记得收好发放到他储物柜里的保证单。有那张凭条在手,下个年度的学费才得以豁免。松田收好属于自己的那张凭条,关上储物柜门时,余光忽然瞥到隔壁排另一个插着钥匙的柜门。
这个时候,还有别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