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没有理他。河村寿司店为了庆祝青学关东大赛优胜,把往日老饕们碰运气才喝得到的秘制麦茶整桶端上了桌。松田啜了口,麦茶竟有种酒酿般的酛醇,入喉以后,心中的波澜就逐渐只余静水微漾了。
“网球就是他的全部,网球就是他,他就是网球,所以他拼了命也要回到球场上来。”松田还记得切原是这样描述自己从未谋面,只久闻盛名的那个人的。
是很令人敬佩的人呢。
松田又拈了一贯青瓜寿司,还是辣的,这一盆都是辣的。在刚开始不知情的受害者荒井路过这桌,见这桌的寿司没人抢并大口炫了几贯,然后红着脸涕泗横流爬走之后,青学其他人对松田和不二的拼桌就敬而远之了。
不二吃得很愉悦,而耐受度很高的松田心态平稳……虽然正常人被刺激到的反应还是有的,他「抱歉」了几声在桌上抽了纸擤鼻涕,分不清此时眼眶中的湿润到底是来源于芥末还是为幸村而感到高兴。
为从未有过交集的人而感动,好像有些情绪过剩。松田又抿了口茶,甩了甩头咽下,决定不想那么多。
喜欢网球的人能够继续打网球的话,实在是太好了。
“松田心情变好了。”斜对面唯一与松田共桌的人,笑眯眯地啜了口麦茶。
乍然间被此刻他最不知如何面对的前辈搭话,松田眼神躲了躲,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不二前辈,膝盖没问题吗。”
“实话说吗,不太好。”
用来装麦茶的波浪形小杯子有点重,斜对面的人落手时在桌上一磕,松田就觉得自己的心钟哐地一声被人敲响,然后直直沉了下去。
他停了筷,口中残存的饭粒都发苦。松田闷声转过去翻自己的网球袋,可惜里面除了运动水壶和球拍,零碎的小东西只有两片创可贴。
他把两片创可贴从桌上轻轻推过去。创可贴是轻薄便携款,松田看到不二卷起的裤腿,光是膝盖上的破了皮的创面都不够两片创可贴遮的,更不用提最初被网球攻击和摔倒擦伤之后,他皮肤上其他的淤伤。膝盖、手肘、小腹、眼侧,松田在看台上时如坐针毡,又强迫自己把不二受伤的每一处地方都记住。
他有些愧疚。他觉得造成这些伤的,大概也有自己一份。
他比青学的任何人都更早更深地接触过切原。甚至比青学的其他人都更早地察觉到切原的剑走偏锋,但他却没能改变什么。
“开玩笑的,没那么严重,”运动长裤的裤腿只掀起仅供一瞥的一个瞬间,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就轻松地被遮去了,不二面色如常地拿过桌上那贯山葵泥堆得最高的寿司,另一只手讲究地用筷子尖沾了些酱油涂上去,“皮外伤而已,如果真的很严重的话,我现在会坐在医院而不是在寿司店哦。”
松田并不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他的心情好不起来:“对不起。”
他听到不二轻叹了声,轻浅得与整个寿司店的庆功气氛过于格格不入了:“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松田有一点惶惑:“我……不知道怎么办。”
“这不是你需要负责的事。”
“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松田你似乎对很多事情都如此,明明不是你的问题,你却在认真地反思。这种过强的负罪感似乎不是好事。”
“你还是不愿意说,你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
第三次了。
松田听到问题后闭上了眼,脑海空空,仅剩的唯一想法居然是,这是不二前辈第三次问到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