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场外忽然有人大声喊了起来:“他是高中生!”
松田循声望去,发现小胖子在看台上站了起来。他指着自己的手机,相当愤怒地冲着场内嚷嚷:“这个挑战者已经十六岁了!他是北海道的高中生,这是违规参赛!”
有工作人员急匆匆地从后台跑出来维持秩序,而小胖子则劈头盖脸对着工作人员一顿骂:“你们怎么搞资格审查的!这种选手也能通过审查,太不公平了吧!”
裁判叫停了比赛。
工作人员表情很难看,被小胖子抓着骂的那个人回头看了眼场上的锅盖头,而锅盖头一个眼色都没分给他,似乎有点扫兴。
“这位观众,请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小胖子力气大嗓门也大,不让说就非要说,他指着自己手机上的搜索页面,“这上面不写着呢吗!北海道函馆市立高中二年级!照片名字都一样,你瞎还是我瞎?你们比赛不是有年龄限制的吗?”
他紧接着拇指一划切屏:“还有这个,他国中是北海道椿川学园的,他是代表学校上过地区赛的,这也不符合你们的规定吧!”
观众席上骚动了起来。主办方见势不妙,仓促地宣布本场比赛无效,那个锅盖头的参赛资格作废。
锅盖头意兴阑珊地扔掉球离开,场外有观众在阴阳怪气地对他嘘声,他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冷冰冰地最后瞥了松田一眼。
松田怔在了原地。
他在那一眼里读出了一丝同情——并不是对于他的经历有所耳闻的共情。而是一种对于即将走进陷阱而不自知的猎物的怜悯。
锅盖头之后的几位挑战者都没带来什么意外。
奖金已经翻倍到三十二万了。这已经超过了刚入职白领的平均月薪,主办方将三十二张一万元面额的纸币在媒体镜头下展示过,快门声如同暴雨而至,松田被补光灯闪花了眼,闭上眼时只能听见围观的人群艳羡的吸气声。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面对镜头时还镇定地笑着。但他把钱递至松田手中时,松田觉得他的指尖有些颤抖。
三十二张纸钞,在手中的厚度并不可观。但它的重量却足以撼动松田目前的生活了。他忽然觉得这有些虚幻,并不怎么真实。
其实他之前赢下来的钱也几乎没动过。书桌抽屉的空隙被越塞越满,以至于他不得不把那些现金都存进了小叔叔给他打生活费的银行卡里——那张银行卡他的烟鬼小叔叔也能够支取,并不算安全。但眼下并无他选,而且小叔叔目前只是抠门,却还没做出过从侄子的卡上倒划走钱这种事。
松田存钱的时候觉得,把钱从安保差劲的六叠房转移到后门洞开的银行卡上。就好像是从一栋危房搬去了另一栋危房。
“松田桑!请问松田同学,到目前为止你已经连续斩获总共六十三万元,你对这些钱作何打算?继续连胜两个比赛日,奖金就翻倍到一百二十八万了,你会继续挑战下去吗?”
戳到鼻尖下的话筒把松田瞬间从回忆中拽了回来。
“抱歉抱歉。”他躲开了毫无边界感的话筒。
松田对于镜头和报道有种本能的抗拒。他本来就害怕被太多目光审视,那些渴望知道些什么的目光与议论,会让他想起小时候那场事故以后。所谓媒体对于「自杀者遗属」的,名为关切,实则挖掘谈资的饥馋。
他转身往会场的后台跑。
低估了指数增长的威力。先前的几次比赛许多人还只觉得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但当赌注翻倍到连成年人都觉得有分量时,社会上对擂台赛的关注便也在短时间内指数爆炸了。
松田有点后悔,他没有提前预料到这一点,现在就像一只夺路而逃的野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