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竖起耳朵,格外认真地听着卢阁主讲话。
“小血,我不求你能理解我当年的苦心,但是——灵虫骨巢事关宗门,乃至整个天下的安危,我不能让它落进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旁人手中。”
“而灵虫吸干了池中的灵液,一刻之内若是得不到灵液的补充,会全部都死在骨巢中……如今全天下除了你,只有我懂得灵液该如何调配。”
男人顿了顿,似乎在等待什么,可是天地之间一片死寂的沉默,他只能慢慢地叹了一口气道。
“灵虫固然也能以鲜活血肉为食,可是吃那些血肉久了,阴阳双虫中还是会生出无法控制的暴戾红虫,如果红虫逃了出去,届时也会引发更大的灾祸。”
“出来吧,小友,我不想对你动手,”男人慢慢地压了压手上的竹杖,明明眼睛看不到,祝烛星的遮掩也几乎完美无瑕,但他还是慢慢转过头,最终精准无比地看向了江载月所在的方向,他的声音温和成熟,如同一位格外温和的长辈缓声道。
“小血愿意将灵虫骨巢托付给你,就说明你是她信任的人。小血很多年都没有这么信任过别人了,作为她的师父,我很欣慰,但是作为卢阁主,我必须要照顾好她留下的灵虫骨巢。”
既然卢阁主已经发现了她的位置,江载月觉得她也没有必要继续躲藏下去。而且阴阳双虫被喂多了血肉会生出红虫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性,她也应该考虑将骨巢交给更专业的人来照顾。
毕竟把灵虫卖给谁不是卖呢?
只是对于这位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卢阁主,江载月多少还是提了一点戒心,她的透明腕足在祝烛星腕足上写字的速度快得几乎要出现幻影。
——仙人,他比你强吗?
雪白腕足在她头上仍然呆得安然无比,就好像一点都没察觉到一步步走近他们的卢阁主是多么大的危险。
“我可以杀掉他,”祝烛星温柔平和道,“你想我现在动手吗?”
然而在祝烛星问出这一句的那一刻,拄着竹杖的盲眼男人脚步一顿,似乎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道。
“小友,跟你在一起的——”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但是竹杖突然裂成无数条如同细蛇一般的绿色细线,解体散落在地,然后灵敏地钻入土中不见。
盲眼男人茫然地摸了摸空中,就像是在困惑地寻找他那不知为何消失不见的竹杖,江载月陡然生出一种他们好像在欺负残疾人的感觉。
——仙人,先别动手!你保护好我,我和他谈谈。
江载月学着刚刚祝烛星教她调整声音的方法,轻轻咳了几声。
“卢阁主——”
然而话一开口,她那过于粗犷雄浑的假音,不仅吓了她自己,显然也吓了卢阁主一跳。
“小友,是女子吧?”
江载月难以压制住心中的疑惑,她再调整了一下声音,这次的声音终于接近普通的女声了。
“卢阁主是怎么发现我踪影的?”
盲眼男人脸上再度浮现出让人觉得格外亲切的笑意,他温和道。
“我虽然是个瞎子,但却能听到各个地方传来的声音。”
“小友的气息隐匿得很好,只是你隐匿的位置,所有细微的声响都消失不见,我自然就猜到了那里藏着人。”
没等江载月再问,盲眼男人就主动答道。
“小友还想问我怎么猜到你是女子的吧——其实,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小血不会主动靠近心怀杂念的男弟子。她若是与人交好到足以托付灵虫骨巢,应该也只会是宗门里的女弟子。”
这位卢阁主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以至于江载月看见他还没有发现竹杖已经消散不见,手上下意识往旁边摸索寻找竹杖的动作,甚至觉得有点不忍。
她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卢阁主,您的棍子,刚刚好像变成了一条条虫子,跑进土里了。”
“那不是虫子,”卢阁主温和得如同教导学生的老师般,耐心讲解道,“那是我养的白竹小蛇,它们平日里比较胆小,稍微受到些惊吓,就会消失不见。它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到竹林里去了,别看它们那么小,平日里也只有它们愿意乖乖待在我这个瞎子身边。”
卢阁主的态度格外温和,江载月也渐渐放开胆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