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沉默片刻,这才重重地点头。
公主一言不发,静静地等着阿树道明前因后果。
殿内安静半晌,此刻已值深夜,外头万籁俱寂,只有烛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阿树将药盖好,放回医药箱子,轻轻将药箱扣好,这才缓缓开口:“那妇人抱着死婴回去之后……”
阿树不敢欺瞒,将妇人回去之后所经历的事皆一一说来。
“多谢大人相送,这便是我家。”兰赵氏低垂着头,嗫嚅道。
奉公主令护送的士兵扫了眼兰赵氏身后的泥瓦房屋,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
兰赵氏才跨进大门,一盆水就泼了过来,将她衣裙下摆,鞋袜冲了个湿透。
“娘?”
“还敢回来,方才门外是谁?莫不是偷的野汉子?”兰老太太冷笑一声,“好啊,都敢把奸夫带来家里了?”
“不是的。”兰赵氏摇头,百口莫辩。
兰老太太正想说话,却瞥见那包荷叶包着的东西:“手里头是什么?”
兰赵氏吓得连忙捂住:“这是狗娃的救命药!”
“救命药?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提了,你不知巫溪祭有多重要?你那一跳险些将都祭祀毁了。”
兰赵氏抱着狗娃已冷去的尸体,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朝着房间走去。
兰老太太丢下木盆,伸手就去拉扯兰赵氏怀中的荷叶包,躲闪间狗娃小小的尸体砸落在地上,兰赵氏不知哪儿生出的勇气,推了一把兰老太太。
她丈夫不顶事,只能自个独挑大梁,什么脏活累活一力承包,常年累月下来,人瞧着细瘦,手上的劲儿大着呢!
赵太太被推地跌坐在地上,呆滞片刻,便耍起了泼,拍着大腿,哭天喊地:“恶媳妇杀婆婆了!大伙儿都来瞧瞧啊!了不得啊,翻了天了,老婆子我半截入土,老了还要遭这种罪,阿弥陀佛,老天不如收了我去……”
“娘,您别闹腾了,这东西这不能给您。”兰赵氏瞧了瞧邻居家紧闭的大门,低声哀求。
老太太拿捏这个软媳妇不知多少年,当下更不依不闹,叫的越发凄惨。
眼见劝不住,兰赵氏疲累地闭上眼睛,仰面看向天空,明晃晃的日光刺眼得紧,炽热的温度落在地面。
兰赵氏依旧浑身冷冰,她麻木,古井无波的目光摇曳着阵阵哀凄。
她沉默着蹲下,将死婴抱起,进了屋子。
兰老太太哭嚎了半晌,依旧不见街坊邻居来瞧热闹,她哭喊得更凶了:“挨千刀的,若不是我儿子,你哪里的这样的好日子?”
“你那名声早就烂透了,如今又跟野男人不清不楚,我这就去找族长,少不得把你浸猪笼才能全了我兰家的名声。”
“你便跟你那短命儿子一起,母子双双下黄泉。”
兰老太太越骂越恶毒,完全忘记那个被他们送去祭祀的孩子也是她的亲孙子啊!
日头越来越烈,兰老太太口干舌燥,那门房依旧静悄悄的,她当即便知,这招怕是不管用了,索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门呸了一声:“等我儿子回去,要你好看!”
兰赵氏在屋里头,听见门外的骂声消失,她这才松了口气,将狗娃放在床上,怜爱地摸摸他的小脸:“娘给你煨汤,你乖乖的好吗?”
她这才起身,提着荷叶包去了厨房,公主说了,须得用瓦罐村的陶瓷罐子才行,她在角落把陶瓷罐子抱出来,里头的咸菜都倒了。
这才庄重地打开那荷叶包,只见里头只一小块肉,红艳艳的鲜血将荷叶染红,她瞧着这小块肉,心里却疑,这点够吗?
她又翻了翻荷叶底下,里头搁了一支人参,分量倒是不小。
她利索地生了火,将肉炖了下去,生怕出什么岔子,一直守着肉罐不曾离开。
一个时辰后。
她打开盖子瞧了瞧,肉已经很烂了,与人参融在了一起,一股奇异的香味从厨房蔓延,兰赵氏咽咽口水,眼神有些迷离,这肉好香。
她先尝尝?
兰赵氏瞬间回神,瞧着眼前勺子里的肉汤,她暗恨自己莫不是没瞧过好东西?连孩子的救命药都要吃。
她将勺子内的汤倒回去,端起陶瓷罐子回了屋。
走出厨房,她扫了一眼老太太的屋子,房门紧闭,不由得纳闷,这老太太转性了不成,竟没再折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