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将军已至公主跟前,他单膝跪地,腰间别着一把巨剑,脸上还零星散落着的血点子:“末将见过殿下。”
“南荣将军,不必多礼。”
公主的声音猝不及防地闯入南荣将军的耳内,宛如深秋的冷风吹动着离山亭满山的红枫,泠泠作响。
南荣将军起身,视线对上公主黑沉沉的目光:“此地危险,末将恳请公主速离此地!”
郁善公主越过他往前走,像是没听见这句话。
南荣将军跟了上来,正欲开口,便听公主道:“制住的青皮鬼可都以陶罐封了?”
“皆已封住,存于离山亭后。”
见公主并未言语,他继续道:“余下的百姓,皆有染变的迹象,末将不敢放他们入城。”
“做得很好!”
南荣将军愣了一瞬,不自然地道:“殿下谬赞!”
“染变的百姓安置何处?”郁善公主又问。
“殿下,这边请!”南荣将军走在前头,将郁善公主带到临时搭建的窝棚,此处臭气熏天,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呕吐声,郁善公主充耳不闻,径直走进了窝棚。
棚内横七竖八躺着的百姓,皆四肢纤长,面色隐隐有泛青之色,他们蜷缩着身体,苦苦哀嚎,身下的稻草湿漉漉的。
阿树跟着公主身后,轻声说:“公主,咱出去吧。”
意识尚清醒的百姓听见公主来了,纷纷吃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忍着身上的巨痛,挣扎着在地面上蠕动,一点点朝着公主爬来。
“公主,救救我们罢。”
“求求你……”
他们低声哀求,满是期冀的目光像是一把钝刀,狠狠地劈在公主悲悯众生的心上。
“殿下,要不先出去?”南荣将军瞧着公主眼底的悲痛,心中像是拉紧了一根弦。
郁善公主摇头:“南荣将军不必相陪,此处我自有决断。”
说罢,郁善公主开口低唱,空灵的歌声像是温柔的春风拂过,将痛苦,悲难悄悄赶去。
染变的百姓渐渐停止了哀嚎,棚内变得安静,只有错杂的沉重呼吸声。
南荣将军手上事情繁杂,只于棚内呆了片刻便离开了。
小半个时辰后,公主这才停住,喉间传来一阵干痒,阿树关切地看着她。
郁善公主示意阿树莫要出声,待出了棚子,她这才用帕子捂着轻咳了几声。
黄昏夜幕将至,夕阳散落在满山的红枫叶上,宫中受公主命送来了药,士兵们架起一口大锅,就地生火,太医院虽未曾研出破解之药,可能令人缓解痛苦的药还是有的。
南荣将军携将士们将宫中送来的药物以及粮食卸了车,又命下头的人将东西分类放好,这才得空去棚内巡视。
此时,黑暗已经吞噬了整座离山亭,明亮的火光成了唯一的光源,他握住别在腰间的剑柄,目光透过火光,看向棚内那抹忙碌的身影。
郁善公主亲力亲为,将药汤喂给病人,但凡有人疼痛难忍,她便会低吟那首古老的巫溪小调。
郁善得此心系众生的明君,乃百姓之福啊!
南荣将军走到公主身旁,对公主拱手行了礼,从公主手中接过药碗:“殿下劳累,剩余的便由末将代劳。”
郁善公主满脸疲倦,仍倔强地摇头,又去取了碗,将汤药挨个地给病人喂进去。
做完这一切,只值子时,公主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地瞧着跳跃的火苗,阿树将水壶递给她,她轻抿了一口,又放下,轻声问:“阿树,你说,会好么?”
阿树往火里丢了一根柴火,不说话。
南荣将军拿了几个白面馍馍递给阿树,目光却投向公主:“城外荒乱,不比宫中,殿下将就用些。”
“将军,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山后那些罐子炸开了!”就在此时,从离山亭后奔来的士兵,脚下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
他话音刚落,黑暗中竟窜出一只青皮鬼,顷刻间便将他的头皮掀了下来。
“啊——”阿树吓得惊叫一声。
郁善公主立即起身,一把将阿树拽到自己身后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