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在去?田府的路上远远的瞧见了这一长串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队伍,这些祥瑞们被漆成白色的铁链锁着,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官兵牵着,呆滞的随着号角声往前挪动。
它们脚下的青石板路纤尘不?染,恐怕就是天上仙境也要自愧不?如,宽敞的道路两侧新栽的梧桐迎着日光,吐露着晶莹的露珠。
都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锡州城内栽了这许多梧桐,想必就要有一只凤凰落在此处了吧。
这只浩浩汤汤的队伍的终点,是城中?正在建设的乾元殿,那?里?曾经是锡州太?守的官衙,只是官衙简陋,如何与陈王相配,只得暂时委屈陈王殿下在城外太?守奢华的别?院内暂居,等?乾元殿修好再另行移驾。
每天,瘦骨嶙峋的役妇们需要从城外的锦带江中?卸下顺流而下的木材,在鞭子和斥骂中?将一根根两人高的木材扛到乾元殿,然后用粗糙的双手把一根根木桩变成奢靡的宫殿。
今天,为了迎接祥瑞,这些衣衫褴褛、满面霜尘的役妇们不?见了,整个锡州城都是那?么干净、体面。仿佛城内没有穷人,也没有饿殍。
向晚低垂眉眼,恭顺的躲进阴影里?,静静等?待那?一只又一只的祥瑞走过去?。
他想,若锡州城内真是这样一番和谐美满的景象,那?谢瑶卿恐怕是死而无憾了。
可是向晴和田文静这两天忙得像陀螺一样,看起?来?对着锡州百姓糟烂的日子,谢瑶卿就是死,也很难瞑目了。
一只脏乎乎油腻腻的小手攀上了他的整洁的衣袖,那?只脏得仿佛刚掏完泔水桶的小手在他洁白的衣袖上留下了一个漆黑的手印,向晚并没有皱眉,只是温柔的低下头。
那?个小男孩瘦得皮包骨头,因而显得突起?的眼睛格外大,也格外亮。
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不?合身?的上衣,挂满了姹紫嫣红的汤汤水水,他吸了吸鼻子,忍住不?断往下流的口水,渴求的看着向晚手中?提着的一袋馒头。
他的声音沙哑又虚弱,可怜兮兮的跪下来?哀求向晚。
“公子,求您可怜可怜我,赏我口吃的吧。”
向晚屈膝蹲下来?,拿了两个馒头放在他手中?,低头帮他整理那?件不?合身?的衣裳,用几片布料捉襟见肘的遮住他裸露的要害,向晚小声问,“你家里?的大人呢?”
那?个小男孩却狼吞虎咽的将两个馒头囫囵塞进了嘴里?,并不?搭理向晚,只化作一阵风,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路过的邻里?便笑话向晚,“郎君还是年轻,到底被那?个小无赖骗了,他娘走后,他就专挑你们这种看着心软的小郎君骗吃骗喝。”
向晚便问:“那?他娘是怎么走的呢?”
邻里?便笑不?出来?了,相互打量了一会,含混不?清的糊弄过去?了。
“许是服役时累死了吧。”
向晚从田府门口买了八个馒头回家,本打算当作解下来?几天的伙食的,没想到到家时竟只剩下了一个,向晚盯着那?一个孤零零的馒头叹了一口气,什么世道啊,连馒头都吃不?上了。
裴瑛的院子在巷子最深处,几个街坊邻里?出来?同他打招呼,一个热心的大娘努努嘴,指了指他手里?的馒头,忧心忡忡道:“向郎君,你一会可得把馒头藏好,你们家门口坐了个乞丐,在那?坐了一天了,赶都赶不?走,裴大夫不?在家,那?乞丐又人高马大的,我瞧着还带了刀呢,你自己可得小心点。”
向晚一怔,哪来?的乞丐,要饭要到他家门口来?了?
走近了看,果然有一个女乞丐窝窝囊囊的缩在院子门前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