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她那“遇到了点麻烦”的倒霉同事,两人最后的对话很简单,简单却没遗憾。
他说:“杀了我。”
她说“嗯”,然后动了手。
这一幕每时每刻都在怪谈世界中上演,在这里,生离死别比呼吸更常见。他们认识那天就说好了,有机会一定亲手杀了对方,再一把火烧成灰,彻底脱离这鬼地方。
“恭喜你,彻底脱离了。”那兰目睹人烧完,及时灭火,免得一屋子货品跟着遭殃,他们老板得疯。
这边刚完事,尸墙被啃出一个洞,形形色色的低级怪物再次扑上来。她认命地继续加班,一夜激战,直到黎明时怪潮暂时退去,累得一头倒在地上合眼就睡。
彼时,卫泽摊在床上一觉酣甜,直到手机设定的闹钟响起。
《卧室守则》要求他每天6:00晨练6:30晨读,《客厅守则》写明了全家都是7:00起床,时间明显冲突了,但小意思,他有遵守规则的特殊技巧。
就见卫泽闭着眼按掉闹钟,躺在床上开始伸展双臂,抖抖脚弯弯腿再凭空骑个自行车,奶奶悄然浮现在屋顶时,正好看见他做扭腰运动。
像条变异的大号菜青虫,一整条在那左右蠕动,怪吓人的。
奶奶:“……”眼睛疼,是时候下死手了。
她老人家这次一点也不好糊弄,幽幽道:“晨练呢?我怎么记得,我家泽宝昨天特意学了双人瑜伽,说今天要做。看样子,他已经被菜青虫附身了,既然如此——”
卫泽扭动的腰肢一僵,挣扎片刻,一人分饰二角轮流做挺腰和俯卧撑运动,因为累,时不时还低喘两声。
半空中的奶奶狂抽嘴角,忍着一巴掌给他抽飞的冲动,硬是喊来他爸他妈他爷爷,四个人一起眼疼,看他在那发了半小时癫。
卫泽腰都快断了,终于又一次听到闹钟响,狠狠松口气,平摊在床上嘀嘀咕咕开始背诵课文。
先来一首朱自清的《春》。
再来一首朱自清的《春》。
最后放慢速度,声情并茂,为他亲爱的家人送上一首朱自清的《春》。
半小时后,全家人脑子里始终盘旋着他抑扬顿挫的嗓音:“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时分不清谁的精神污染更严重些。
推算时间接近七点,感受到周身浓烈到化为实质的杀意,卫泽的背诵声卡了下壳,怀疑怪物已经失去耐心,想直接对他动手了。
他闭着眼嘀咕一声,似在呓语:“奇怪,我好像听到我爸咳嗽的声音了,他们不到七点就起床了吗?”
怪物不用遵守《客厅守则》?
他这一问仿佛水滴入油锅,半空中正找地方系围脖的奶奶、轮椅上手持湿毛巾的爷爷、床边磨刀霍霍的爸妈齐刷刷后背一凉,不约而同闭上眼伸出手假装梦游,眨眼睛走得一个不剩。
脚步声从凌乱到消失,卫泽合眼挑眉。因为没违反规则,他又挺过一关,几分钟后成功见到了早晨的太阳。
新的一天,新的地狱开局。
卫泽对着镜子一遍遍用冷水洗脸,任由冷意疯狂刺激着他每天都在超负荷运转的脑袋,正苦思冥想找个什么借口不吃早饭直奔便利店时,客厅一阵响动,跟着传来他爸妈和他爷爷奶奶打招呼的声音。
“爸妈,工作那边有信儿了,让马上去面试,我先走了啊。”
“我也是,等等我,一块儿出门。”
门开门关,外边恢复安静。
昨天还在双双抱怨僧多粥少,说工作很难找,到处都不缺人,这就有空位了?
卫泽觉得怪,更怪的是他爷爷奶奶的反应。二老也不宅家了,一个假装遛弯一个声称去买菜,分别尾随着儿子儿媳,怎么看怎么像跟踪狂。
这几个怪物到底想干什么?卫泽犹豫了下,选了他妈的方向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