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所说的哥哥,乃是二房的次子裴楷,裴瑛原先的五哥,陆氏亲子,因他过继到三房承袭了父亲的侯爵,名义上成了裴瑛的亲兄长。原先裴章获封威信侯时开了府,如今其过继子裴楷袭爵,论理裴瑛如今该随兄长住在威信侯府。
裴瑛自然听从两位伯母的安排。
众人围桌正吃着茶点,忽而侍女来报,说谢四郎想过来同裴瑛辞别。裴瑛今日不想再见他,就以自己要安顿休息为由让侍女打发了他。
见裴瑛对谢渊不冷不热,大家便也很识趣地半字不提这位未来的新姑爷。只同她讲些这几年来建康的趣事趣闻,以及都城现下最时兴之物,不知不觉间日光转暗。
到了晚上,给祖父和两位伯母请过安,裴瑛再次回到朝霞榭就寝。
袁氏给她拨了四名贴身侍女,绿竹、榆芝、葛蔓、菖蒲,今夜是绿竹和榆芝在内间伺候。
由于连日奔波疲惫非常,裴瑛早早放下帐子就寝,却不想怎么都睡不着。自从去年得知谢渊背弃情义纳妾后,她几乎整宿整宿的不能安眠。
辗转反侧,大半个时辰后,她干脆喊了侍女进来。
“去煮壶鹤觞酒来。”
听到这话,还并不熟悉裴瑛习惯的绿竹感到诧异。
裴瑛见她呆愣着,并不解释,只说:“照做就是,若有人问,就说我需吃酒暖身。”
绿竹这才依言去厨房煮了酒来。
寂寂夜色里,裴瑛坐在昏黄烛火下,就着温热的鹤觞烈酒,豪饮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浓重醉意袭来,这才摸上床榻昏沉睡去。
*
圣辉王府,擎云堂。
白壁丹楹,精致奢华的中堂议事厅内,萧恪着一身绣有小茱萸纹饰的暗紫华锦宽袍,优雅地斜倚在金丝楠木制成的矮榻阔席上,腰间枕着刻有麒麟纹饰的和田暖玉,身侧置有一张同色方形案桌,上方瑞鹤仙山香炉里灵犀香气缭绕。
相较于铠甲披身时的冷冽锐利,此间的萧恪处尊居显,格外气度俨然,雍容华贵。
盘腿坐在下首的一胖一瘦两位军师正唇枪舌剑地讨论着是否罢黜江州刺史吴平江一事。
原本两人还你来我往,振振有词,可一提到望族谢氏和重臣裴氏即将联姻,谢氏想要插手此间并不困难时,二人纷纷抓耳挠腮,不得其法。
自是因为裴谢两股势力本就不容小觑,一旦联合其势将如猛火燎原。
见气氛忽然凝重起来,上首的萧恪却神色淡漠,“本王有一万种方法能解决江州之事。”
二人抱拳,“王爷英明。”
萧恪掀起眼皮望向座下二人,神情幽幽,“吴平江之事不难,但两位先生方才所说的裴谢即将联姻一事,倒是有些棘手。”
寿南山和庞腾云对视一眼,背脊已冒出冷汗,但他向来胆大,还是问向萧恪:“王爷是想?”
萧恪一双如深潭的墨眸泛着寒光,“当今圣上并不想再见到任何一个世家大族凌驾于帝王之上,只有士族垄断朝政的局面存在。”
一胖一瘦两位军师,“……”
萧恪幽幽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似早有谋断在心,“万事总要有个开端,既然裴谢两族想要通过联姻强强联合,那我便送他们一份厚礼,好教他们少痴心妄想。”
庞腾云心思活络,还心直口快:“王爷是说,要想办法拆散掉这桩亲事?”
萧恪看中的就是庞腾云的耿直敢言,“如能成功掐断谢氏野心,本王并不介意他们继续当这东宁望族之首。至于裴家……”
萧恪看向寿南山,给他下达了一个任务,“裴昂裴公已从北司州归来建康,烦请寿先生亲自跑一趟司州,去仔细探查一番他这些年都韬光养晦了些什么。”
寿南山听出他话外弦音:“王爷可是已有了打算?”
萧恪点头:“本王需要知己知彼,此次我们能否成事,此人态度至关重要。”
“庞先生心如玲珑,裴谢两家姻亲之事就交给你,此事需得从速,必要时可采取特殊手段,毕竟……时不待人。”
寿南山和庞腾云依次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