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国强很少说他乖，只听着远房亲戚说没妈的小孩子脾气怪。
于是怎样看他都觉的他身上套了一层青春期小孩的叛逆。
最喜欢的就是把说教当□□宿天水的唯一表现，觉得指责和教育是他表现父爱责任的最好方式。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衣服不舒服，什么不喜欢剪头发。
这些娇气病都是叛逆小孩的借口，他理解不了，也从不试图理解。
宿天水别过脸，眼睛悄悄有些红，他把帽檐扯低。
他满心期待宿国强好不容易送他上一次学，不是为了听这些的。
他想听别的，比如这几天吃饭吃得怎么样，院子里的植物生长的好吗，学校日子过得开心吗，或者他允许宿国强关心他的成绩。
而不是这样的话。
但宿国强从来没有讲过，好像密不透风的网罩住宿国强，宿国强稍微直白的关切会害臊，会别扭。
一对父子之间，好似永远在两个交际圈，一个是商场，一个是校园日常，明明那样想熟的两个人却总找不到更亲切的话题了，无声言语的爱也说的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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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谈话是关于池历，宿天水看着倔脾气，实则心底最软，总是一下子就放下了脾气。
再上一次谈话，就是开学前，宿国强端着茶杯倚着门口问宿天水：“要搬家吗？这房子好像是旧了些。周边环境偶尔是吵了一些。”
“高中学习重要。我们可以搬到环境好点的别墅里。”
这房子是很早之前宿国强和妈妈自建的院落，房屋外的漆已经带了点灰，墙角还爬着爬山虎，院落里石板旁铺着草，到了时间就会疯长抢占薄荷的生存空间，还会没过人的小腿，蚊虫容易飞的到处都是，要开着除草机一点点削矮，清除抢占营养的部分。
出了院落就是不算宽敞的车道，车开进来就不好出去，停车要停在外边别的小区的停车场。
左右街坊都带着小院落，有些人家里种着萝卜和白菜，偶尔聚焦在巷口里打牌喝茶聊着家长里短，宿国强偶尔夜里回来的早，就要穿过桌椅和昏暗的路灯，听着嘈杂的地方话，在咸湿的人群里穿梭。
相比于新潮设计的大别墅电梯喷泉和高档的环境，这里确实显得没那么精致，但却是自然的、生活的、安宁的，房子的每一个布局连带着一草一木都是妈妈精心设计的。
这里有家的痕迹。
现在宿国强要把妈妈丢下了。
“我不要！”宿天水把门砸上隔着门发脾气：“你如果赚钱赚疯了。你要走，你要去大别墅你就自己去。以后你也不要回来了。”
“什么我赚疯了。我赚钱为了谁？不是为了养你？”宿国强隔着门声音低垂，“岁岁。你不要总是这样不懂事。”
“爸爸很难保护你一辈子的。”
宿天水听着觉得烦躁又自觉愧疚，但他很讨厌这些话。他把门打开，然后坐在桌子前不想说话，窗外的草似乎又长了些，他就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宿国强叨念了三五句，也静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宿天水从二楼房屋内的玻璃窗，能看见宿国强略微佝偻的背和拘谨的西装。
宿国强身材似乎没那么笔挺，眼角的皱纹总是变得更密了一些，端正的五官偶尔被年岁弄出些阅历的成熟感。
宿天水想，如果有另一个人能教他说话就好了。
这样他和宿国强之间，他可以做更靠近一步的那一个人，总归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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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天水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伤心或者是思念。
绿道两边的树枝桠瞒天，绿影遮过斑马线，深浅交织的影子。
他忽然觉得还是池历的车后椅来的自在，日光和落下的叶子都是向他而来的，池历的短袖会被风灌起来一些，少年人的恣意潇洒全在这阵风里拉长影子。
池历看出了宿天水的不对劲，揽住了他，指尖落在他的眉间揉了揉。
“叔叔。你误会岁岁了。”池历下颌紧绷，“岁岁很好。”
“我不穿校服是因为校服设计不舒服。”他的语气礼貌又疏离，“叔叔我想你也认为，校服应当首要的是舒适度。而不是衬衫西装裤，为了好看削减掉原本的舒适度。”
“本末倒置不可取。”
宿国强看了眼后视镜，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说：“小池啊。有你陪他叔叔很放心。”
宿天水脊背微微颤抖，池历松了手抿了唇，冷淡客气地说：“谢谢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