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桃是讨厌命运的安排。
一个人生来就有一条轨道一样,她的轨道不算坎坷,顺直冗长似乎能算顺利的开着,只是永远都在灰暗的隧道里穿梭,偶尔钻出狭窄的圆洞出去看看,瞥见一丝光亮,又能怎样,她的轨道进程是固定的,还是会反复进入幽长的隧道里直到碰上断崖支离破碎。
她忍不住厌倦,只觉得自己的血是脏的,全身没一处干净。没有人期待她的诞生,名义的亲人,只把她算做是一个摆弄的配件,过了许久许久,她似乎才第一次见到这世间的真正模样。
她以为这个世界终于欢迎她的到来,但显然,命运只是给她开了个玩笑,似乎说,你这样的人不配见我。
“活久的是老死。活短的是明天死。”
“都是死。”
“没有区别。”
她想掀了这命,不想再配合命运的捉弄玩这些无聊的游戏。
秦鹤桃以为自己足够冷静能够面对一切,哪怕展露给外人的面貌多么傲世,其实她骨子里还是自卑。
掌控一个人一生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哪怕她多么用尽全力操纵自己的人生,有些事情还是依然···注定好。
以至于有时候她忍不住想,被救是不是也是一种命运安排,似乎想嘲笑她掀翻命运的勇气。
“医生说你治不好了吗?”李芙芙问,“有说一定不能治了吗?”
“没问。”秦鹤桃别过脸,窗外能看见雪山尖远山长云山乱,日头落西,其实很漂亮。
“癌症。”
秦鹤桃知道治这种病,治疗化疗躺在病床变得脆弱苍白,最后的日子也被桎梏在了房间里,她最讨厌呆在房间里等候宣判的感觉,让她想到小时候那栋出不去的别墅。
况且哪怕做了也是在赌命运还她善良,但她确信,赌不成功的。
不如死的好看些。
“没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李芙芙哄的小心翼翼。
秦鹤桃看不得她湿漉漉的眼神,不想去看,在床上翻了个身背着她,“不用试了。”
“苗苗。”秦鹤桃看着远边的飞鸟,无意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于是多说了几句找补,“不也改不了命。”
秦鹤桃脸半张脸掩进被子里,拒绝交谈的姿态。
她不同意收养苗苗,因为她笃定救不活,就像自己的命运安排一样,总以为能抓住稻草爬高些,其实只是为了砸的更痛。
可到后面她看见苗苗日渐有活力,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些隐秘的期盼,可是似乎依然逃不掉宿命。
憎恶坏人的同时,她似乎本能地也怨憎起了自己。
一件事情毫无期望的时候,不要轻易地给自己期望,不然砸的只会更疼。
秦鹤桃唯一觉得愧疚的是,不该招惹李芙芙,应该在很多年前就推开她,这样她就不会和自己一样疼了。
“不一样的……”李芙芙说完这句也沉默了,然后呢怎么说呢,她不知道。
“如果我也去死掉呢。你也会觉得是注定好的吗?”李芙芙忽然说道。
秦鹤桃转过身来,久久地看着她,说:“不可以。”
李芙芙笑了,娃娃脸脸颊带肉,笑得很甜:“为什么呢?”
她没有自信能掰过秦鹤桃轻生的想法,只能拿自己的分量在她心里赌,方法笨拙的很。
可她想不到别的,于是她说:“如果哪一天你消失了。我就立刻陪你。”
李芙芙是个幸福温暖的家庭长大的,相较于她而言,李芙芙对这个世界始终是认知正确的、充满希望的,也是满是牵挂的,不可能拿生命当做玩笑和筹码。
秦鹤桃知道李芙芙在赌,只是拿这句话在拉着她。
秦鹤桃捏着被子:“你说你喜欢听故事的。”没来由地说了句。
“有些事情其实就是一段故事。”秦鹤桃侧脸在光里轮廓温柔起来,“你可以把我就当做一段故事。”
秦鹤桃怕没人知道她来过,也怕因为她的到来而让人伤心。
遇见她也许不是什么好运气。
“你听过记着有一段故事就好。”秦鹤桃说,“故事不需要很重要的。也不需要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