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伤心,看着比我还伤心,还惨。”周伍想起三百年那天的事。
当时他们赶到山上时,那场火已经烧了整整三天。
烟雾弥漫,遮天蔽日,浓烟呛的百里外的人纷纷搬离。尸横遍野,哀嚎不断,他与起琛一边喊主人的名字,即希望那些尸体里有主人,又希望没有。
慕灵捷没出声,心里直觉周伍的主人应该就是死于这场大火。
“我们没日没夜地找,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开来看,遇到尸堆就一具具搬下来,搬到我们两人绝望。”
周伍的声音平平静静的,听不出动荡起伏,要不是慕灵捷看到他冒出一对马耳,还耷拉着,她一时会以为周伍是在口述话本上的故事。
“那后面找到了人了吗?”慕灵捷问。
周伍侧身看她,嘴角带着抹苦笑,少顷点了点头。
慕灵捷看着他,眼皮猝不及防地跳了下,心腔顿时变得空落落的。一会儿后,她刚要出声,周伍打断了她。
“我还记得我那时很伤心,伤心到嚎啕大哭,但也就是哭……”
他欲言又止,似乎沉浸在回忆中走不出来,他看向慕灵捷,眼睛竟是通红一片。慕灵捷见状一怵,低下头,心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勾起别人不开心的回忆。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化不开的浓雾。
慕灵捷顿生一种要不还是回店,等时间一到她就到自己家了,正起身,手就被周伍一把握住,她低头看他,周伍神色激动,全身都在颤抖,蹭地站起来。
他语气激昂,动作浮夸,“四脚蛇,就是起琛,他当时竟然在笑!”双目圆瞪如铜铃,直直盯着慕灵捷,咬牙切齿地继续讲:“我当时真想踹死他。”
慕灵捷抽回手,急忙点头,心说你当时付诸行动多好,我现在就不用在这受苦。
可周伍猝然垮下肩膀,嗓音变得微不可闻,慕灵捷好奇凑近去听,听到他呢喃道:“我等走近才知道,他不是在笑,是伤心到了极致,哭不出了。我那时才明白主人口中那句‘人伤心到极致是哭不出的’是什么意思。”
慕灵捷皱起眉头,心说太绝对了,你还是被起琛的美貌吸引了,不用找借口。但她没来得及讲出来,因为周伍突然讲:“他当时想跳崖来着,被我拉住了。”
“啊?”
慕灵捷瞪大眼睛,一脸茫然。
周伍坐回去,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神示意慕灵捷坐回来,神色恢复正常,已不见刚才一丝黯然神伤。
“当时我们只找到主人的带血战衣,尸体都没找到……”
慕灵捷打断:“没找到说不定人没死呢。”
周伍睨了她一眼,突然嘴角咧起,“我当时也这么天真。”然后现实狠狠打了他一脸,他举起左手,点了下其中的中指,“主人是灰飞烟灭,起琛手上的戒指这么讲的。”
慕灵捷越听越懵,心里冒出一个个疑惑的气泡。
按照起琛的说法,她与周伍的主人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她暂且将自己定位为周伍主人的转世。今日她带着蛋糕上门找周伍,也是想吹吹马屁,顺道勾起周伍的痛苦回忆,她再献温暖,一来二去,周伍说不定能答应教她法术。
周伍主人的事情看来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心脏没来由跳的飞快,慕灵捷一拍桌子,笃定道:“起琛手上没戒指!”
周伍眯眼摇手表示她错了,说:“戒指是一对的,上头有一颗红宝石,可以感知对方佩戴者的生命状态,当时主人衣裳附近的那枚戒指,那颗红宝石是亮着的,而起琛手上那颗是灭了的,所以他从那时起就不戴了。”
慕灵捷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尾椎骨更是时不时泛起一阵阵又酸又冷的感觉。
半晌后,她听到自己反驳周伍,“起管事说不定是诓你,你怎么那么轻易就信了别人说辞,那么想要自己的主人嗝屁吗”。
周伍听完,眉头深皱,指着慕灵捷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喊道:“我不得不承认呀。我看过主人的戒指,她说过是一个朋友送她的。”而且,他当时听起琛的话后,也不相信,跑去龙族打探了那对戒指,个中缘故他不想去回忆,但戒指感应的事是真真实实的。
慕灵捷扶额,顿感身心前所未有的疲惫。心里想着幸好是长得像,而不是所谓前世现世。
“你还没说到你为何跟在起琛身边?”慕灵捷还是好奇这个问题。
周伍恍然大悟,接着说:“事情总得有前因后果嘛,我不讲明白,你肯定留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他白了慕灵捷一眼,继续讲:“起琛能复活主人,而且我感觉他们关系不寻常。”
慕灵捷呵呵干笑几声,眼神晦涩不明地看着周伍,不急不缓地补刀:“你还要感觉?你想想,世上那对男女,会戴着能感应对方的戒指!”
她后悔了,她今日不该来找周伍,更不该选择不打断周伍。
“你们两人在这干嘛?”
身后传来一道毫无生气的声音,让桌子旁的两人吓得一个激灵,顿时坐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