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送到学校,回去路上应真一点不着急。
一想到这条路,她可能不知道开了多少遍了,她便忍不住观赏起街景来。
每天接送女儿,来回四趟,路上自己在想什么呢?应真演员的习性冒了出来,她开始揣测自己的想法。
中午吃什么。不重要。一个人无所谓,不吃都她来说都是ok的。
晚上呢,晚餐想必是要重视的。女儿和丈夫要回来吃饭,每天做什么,几菜几汤,荤素搭配,那肯定是会花会很多心思。
应真了解自己,她责任感强。一旦为人妻,为人母,肯定会做好应该做好的。所以,四十岁的她,每天生活就是围着老公女儿转吗?
到家后,钟点工叶阿姨还没走。原来前几天,那个应真安排她趁天气好,把家里的窗帘全部拆洗一遍。
叶阿姨一边洗,一边烘。应真看她一个人站在梯子上挂帘子,上前帮她扶梯子。
她已经听宁君昊跟她说过叶阿姨家里的情况。女儿出生后,叶阿姨就来家里帮忙了,已经十几年了。
趁着叶阿姨在,应真请她帮自己整理一下衣帽间。说实话,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后来穿衣风格怎么变化那么大,买的衣服几乎都以休闲服饰为主,宽松得完全起不到修饰身材的作用。
现阶段的应真不喜欢那种风格,所以她想整理一下,把她平时习惯穿的衣服重新挂出来。或者她可以找黄书韵陪她一起逛街,再买几件衣服。
还真巧了,应真正想着黄书韵。黄书韵就打电话过来了:“家长会还顺利吧?你这什么都不知道,没露馅吧?”
应真拿着手机走到衣帽间的软榻边坐下,笑:“怎么可能露馅?我就当扮演一日老母亲好了。”
家长会没什么说的,姨妈家的事对应真的冲击比较大。
想到姨妈和表姐之间那个剑拔弩张的气氛,应真心情很复杂,语气也变得索然,“看到我姨妈那个样子,觉得挺可悲的。她一辈子所有心血全在田佳蕙身上,到头来母女弄得像仇人似的。”
黄书韵没有亲人这层滤镜,看这问题要理性得多,“她们母女闹成现这个样子,绝大部分责任在你姨妈身上。要我说,当妈的和不当妈的,看这事角度就是不一样。你是代入李茹华的视角了,所以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我吧,一听你说,就代入到田佳蕙的角色上去了。她才可怜好吗?那么小没了爸,离了婚,还天天被亲妈骂。”
应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你啊,不愧是当编剧的,看问题还是这么犀利。对了,我记得你之前在写一本关于中年夫妻的小说,后来写完了吗?”
她想到穿来之前,在出租车上跟黄书韵的对话。
黄书韵:“你说的是结婚十年吧。那本书当时写得我太痛苦了,我感觉我是蘸着心头血写的。好在写完反响不错,后来嘉鼎花八十万把版权买走了。但一直没有开发,还有一年版权到期。看这架势,嘉鼎也没有开发的打算。我想把它要回来,自己拉投资来拍。”
当了这么多年编剧,拿着娱乐行业垫底的报酬,黄书韵也在找别的出路。说到这,她又开始劝应真,“我想拿这本书来创业,自己找钱找团队一起拍。你现在女儿也大了,咱俩一起干,怎么样?”
应真有些犹豫:“我这才来。都还没缓过来。”
黄书韵啧的一声:“应真,我真觉得你应该跟田佳蕙学学。当妈不用当得那么尽职。放手一点,也不会怎么样,你看田佳蕙,每天不是忙着谈恋爱,就是忙她那个培训班的事,心思完全不在她女儿身上。她女儿还不是好好的?乖巧懂事,学习还好。这人啊,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小孩,都挺贱的。小时候喜欢温柔全身心爱自己的妈妈,长大了喜欢有钱有能耐的妈妈。你现在应该当有钱有能耐的妈。”
应真笑道:“你意思是我现在是没钱又没能耐的妈了?”
黄书韵噎住,赶紧找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女人不能太把母职当回事。”
应真感觉自己是无痛当妈了,但鬼知道这些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就这两天功夫,她已经感觉到女儿对她并不尊重。
“可能你说的对。然然已经长大,并没有那么需要一个无微不至的妈妈。你说的我会考虑的。”
黄书韵听到应真语气松动了,激动得嗓门都高了起来,“真的?那我明天就去找嘉鼎的老板!赶紧把版权要回来!不是我说,当初写那小说,女主我就是照你的样子写的。这么多年,一想到要拍结婚十年,我脑子里就没出现过其他人选!”
应真被好友的情绪感染了,眉眼不由自主地也染上笑意,“我老了。现在哪能跟年轻的时候比?”
她想到今天看到狄澄的视频,“我记得那会拍西城纪事的时候,狄澄黑黑小小的,一点不起眼。这么多年竟然熬出来了。”
黄书韵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应真,我一直觉得你息影挺可惜的。如果你当初一直坚持拍戏,成就肯定在狄澄之上。”
毕竟是亲生的闺蜜,看自己人总是最好的。应真淡笑:“不可能的事就别讨论了。”
挂上电话,叶阿姨衣柜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应真让她先回家。
看着衣橱里熟悉的衣服,总算找回些许归属感。关上衣橱门,一张纸片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应真捡起来一看,是张律师的名片。
目光扫到下面一行小字,她顿住了,上面写着:专业从事离婚诉讼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