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京大在她眼里宛若殿堂,是个神圣且文明的国度,这里的男生不像混迹在小县城街头巷尾的混混们粗鄙嘴里谩骂脏话,他们绅士有礼幽默风趣。女孩子们也友善热情,对待第一次见面的舍友都精心准备好礼物。
南晚吟初到宿舍看到书桌上摆放的三个包装精美的礼物时一度以为是有人放错了,同寝室的其他人都在家人帮助下布置床铺,只有李念微看出她的窘迫出声解释。
南晚吟感激道谢,随即反应过来她们的书桌上都只有两个礼物盒,身为寝室一员她成为了唯一没替大家准备礼物的人。
她虽没有提前准备,但想要事后补救也完全来得及,可身上的钱只够维持日常开销,她无法回送她们等价的礼物,跑遍学校附近的精品店才买到三个水晶球音乐盒。
南晚吟至今仍记得徐玲拆开包装纸看到里面水晶球时露出的嫌弃目光,李念微不语,可那副欲言又止还要照顾她自尊心的样子其实比徐玲直白的厌弃要更让人难堪。
她回送的礼物过于廉价,是哪怕过去再多年也仍可以被拉出来谈论嘲笑的小家子做派,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她能回馈的全部了。
大一上半学期,南晚吟过了一段备受关注的日子,经常有不认识的人和她打招呼,专业课教室里、食堂、回宿舍的路上……仿佛任何一个角落里都能跳出来几个想加她微信的人。
她头一次收获这么多热情和善意,唯恐辜负了其中任何一个,对他们的要求都尽可能满足。
直到徐玲男友的事爆发,一时间千夫所指,她疲于解释求和,只想事情尽快平息,而她那时尚未意识到大家对真相并不那么关心,因身处在谣言中心的人足够出名,所以大家才津津乐道,一旦事情得到澄清,他们反而觉得无趣。
后来她的微信里经常会有人言语轻浮发来一句“约吗?”,她眼里的文明国度开始一点点变得畸形,这里的人不谈喜欢,也不像那些青春期少男少女恶的浅显表面,他们谈欲望,谈价值,谈后台背景……
他们不摧毁你的肉Ι体,却从精神层面令你卑如尘埃。她开始对殿堂祛魅,将自己伪装成不起眼的人,只求能安稳度日。
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生存法则,这是她由亲身经历悟出的道理,福利院靠争靠抢,在那里院长和领导层拥有绝对话语权,所以只要能让他们看见就意味着能比其他孩子拥有更多机会。
而京大不是这样,这里是弄权者的摇篮,这里喜欢把人性的扭曲和崩塌当做节目欣赏,在这里露头冒尖会被当成富家子弟们愚弄的白鼠。
南晚吟学会收敛锋芒,学会在争论时率先退让,学会隐匿在人群中降低存在感。
她最大的愿望是顺利毕业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安度余生,有可能的话还想养一只猫,其他的就不奢求了。
可现在她发现一切成了奢望,手术室里急救人员进进出出,她怔怔看着染血的双手问自己这样的生活还要忍耐多久。
受欺负要粉饰太平,被造谣要主动谅解,甚至手心那张房卡都在提醒她案板上的鱼肉没资格反抗。
可凭什么啊,少爷小姐的爱情故事凭什么要她做牺牲者,忍耐换不来适可而止,屈服只会令压迫变本加厉。
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路边的落叶会被行人踩烂,摆盘的蔬菜会被挑剔遗忘,便宜的乳液会在挤压不出时被轻易丢弃,因为这些东西都太过廉价,
她要做昂贵皮包上的金属标志,做华丽腕表上永不停歇的机芯,做皇冠上那颗最大最闪耀的钻石。
如果权势能让人随心所欲,她愿以此为自己加冕。野心勃勃也好,不择手段也好,南晚吟告诉自己从今往后要一步步向上攀登,直到戴上那顶属于她的皇冠。
那条追逐名利的道路,现在启航也不算太晚,掌权者的游戏桌上,她恰好同时拥有两张入场券。
汪越是海盛集团继承人,在寸土寸金高官遍地的京市算得上富甲一方,攀上他是现阶段最轻易快捷摆脱窘境的机会,可局限性也很明显,汪越这种玩咖眼里只有新鲜感,他这种人不谈感情,喜欢的时候将人捧上天,不喜欢一脚踹开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她不想做昙花一现的金丝雀,所以汪越这张牌要撕掉。
抛开他,眼下唯一的机会就落到裴泽州身上,沉稳内敛斯文儒雅的上位者,待人尊重,骨子里却是冷情,拿下他的难度很大,可回报也足以令人心动。
抢救室的门打开,武川被推出来,南晚吟起身迎上去,眸底充斥着欲壑难填的野心。
往后,她要拉着武川去争去抢,去攀爬那条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