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单是队里费尽功夫才查出来的南城大毒贩,沈宗野的任务原本是配合抓捕。但越深入才越挖到老单背后隐藏的大势力,才知道老单不过只是这股势力背后的一名下线。
他费尽心机取得老单信任,但在半年前,他发现老单的颜料厂外有个中年男人端着摄像机偷拍,当时他支走了云肖他们,为了保中年男人一命,他恐吓放走了那人。
他原本以为那人只有手上的一台相机,毁了相机的内存卡,谁知道那人还藏了一台,他的脸自然进了偷拍的隐蔽相机里。
老单这边利益错综复杂,去年手底下人起了内讧,背着老单在颜料厂悄悄学制毒。老单虽然处理了那几个人,但污染的化学剂排进附近河里,终究没兜住,惊动了社会,又惹恼了上面。上面派了向邬道回来,要清收他的盘子。
云朵颜料厂是被附近村民举报的,老单逃亡时死了,躲过的二十几个手下被向邬道管着,但大家都恨向邬道。
沈宗野当时并没想过攀附向邬道去查他们的贩毒网。
向邬道外号乌鱼,黑心,滑手,没有人性。他疑心重,也当然不会信任老单的弟兄。
沈宗野当时是打算顺着老单留的线索,去找一个叫老万的人,让老万带他投靠董自新。
但正是那时,警方接到一个举报视频,抓捕了沈宗野协助调查。
视频正是他放走的那个偷拍颜料厂的中年男人录的,关于警方怎么会有这个视频,沈宗野不难猜测应该是男人的家属所提供。
24小时的查问时间结束后,虽然他安全出了警局,但向邬道还是没想放过他,利用这件事请示了上头剁他一根手指。
严伟的匕首很锋利,但并没有利落地给沈宗野一刀痛快。他用尖锐的刀刃一一数沈宗野的手指,笑着说“剁哪一只好”,最后索性说让沈宗野跪下服个软,就砍他小拇指就可以了。
沈宗野被按在水泥地上,服软是不可能了。他服不服软都会丢一根手指,严伟的话又怎么能信,他何必让旁边着急的手下再受这种侮辱,他收服云肖一帮人不容易。
严伟的匕首是一点一点划进沈宗野大拇指的,没有那么利落,缓缓拉锯的动作被严伟调笑成拉提琴,希望沈宗野哼首歌配合他。
红色的血流在水泥地上,沈宗野跪在尘埃里,额头青筋暴跳,大颗的汗水密密麻麻。他望着匕首刺眼的寒芒,望着冰冷的刀子割破皮肤,血肉翻出来,最后割不动了,严伟像锯木头一样一点点锯开骨头……
发抖的牙齿咬破了沈宗野的嘴唇,他的躯体因为疼痛不停抽搐,四周的人或是笑,或是谢天明和云肖他们的哭和骂声。
半根拇指终于终于脱离了身体,掉在沈宗野脸边,严伟按着他抽搐的头,让他看着那截断指被鲜红的匕首插碎……
“哦,还有半根呢。”严伟踩着他手掌笑,“烦你再忍一次,我这次下手快点,不好意思。”
向邬道就坐在沈宗野前面,吐出口雪茄笑着说:“行了,别让弟兄们觉得我苛待老单的人。上头的意思,我也没法子。”
老单早就说过,乌鱼是一条黑心的,滑手的鱼。他既惩罚了沈宗野,熄了上头的火,又震慑了老单一帮手下。
那天沈宗野被谢天明他们飞快抬上车赶去医院,也许是急剧分泌的肾上腺素保护,蜷缩在车厢里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痛了。沈宗野那时候想,他爸爸被打碎双腿的时候到底有多痛啊?
谢天明不知道那个视频的事,怪他当时为什么要去驱赶那个男的,就让那个中年人拍完自己就会撤,总归那时候警方已经在村民的举报里暗中调查颜料厂了。
沈宗野输着消炎药水,双眼因为强忍巨大的疼痛有小血管爆裂,眼白都成了红色。他说:“如果你在场,你也会这样做。”
他那时候不出面赶人,那个男人就会被赶来的云肖灭口。不过只是他发现了而已,换做谢天明,换做任何一个卧底警察,他们都会这样做。
说到底这废掉的拇指和那个偷拍的中年男人无关,是向邬道要给老单手下一个威慑,他不过恰好撞在那个关口。
也是在那个月,沈宗野发现审他的那位林警官偷偷监视了他一段时间,他索性没直接来宁省,而是暗中查向邬道,把向邬道私吞老单三千万货的事辗转散了出去。上头自然有耳朵听到了,向邬道丢了一根手指,老单这边的人监督剁的。
云肖打听消息说挺可惜,剁的是小拇指,不像大拇指那样影响生活。
这事沈宗野做得隐蔽,借刀杀人,向邬道虽然怀疑他,但没证据证明是他,总归盯上了他就是了。
而他因为进了一天警局,终归是露过脸的人,老单那边的人没想再要他。省厅的计划原本也是让他来查董自新,所以他也就到了这里。
……
远处涨潮的海浪拍打着沙滩,耳边音乐声缠绵舒缓。
青年老板很细心地拿来一盘蚊香放在他们桌下,青色烟雾升腾起来又被晚风吹散。
梁然的眼神还落在他那根残疾的拇指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沈宗野薄唇微勾,放下抽了一口的烟,大口吃她剥完的蟹,然后才说:“接不上了,对手太狠,断指丢了。”
“……脚趾也能接,我记得我看过接脚趾的新闻,好像能把大脚趾接在手指上。”
沈宗野一声哂笑。
“为什么不用脚趾接?”梁然说:“你看起来不是那种怕疼的人。”
“脚趾少一根,那坏人追我我会跑不快。”
梁然愣了一下,眼里的轻笑像在说他本身不就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