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棚内不同的是,花房里的地面铺的是青砖,略有几分凹凸不平,却显出一种原生态的美。
里头的布置也是统一的风格——砖块斜砌成围栏,植物多为地载,排列看似随意,实则稍微懂点的都能看出是按照种类分布,比如南侧是需要强光照的开花植物,里侧加湿器旁是天南星科植物,东侧摆木质桌椅,旁边是一棵一米来高的桂花树,如今不在花期,不知道是金桂还是丹桂。
玻璃顶是斜坡,有爬藤植物沿着墙壁一路上爬,虬曲的枝干在尖顶交错环绕,扶疏的叶片之间漏出形状各异的空隙,雨滴在里面肆意地跳跃,滚动,盯着看久了,恍惚有一种身处雨林的错觉。
吸进一口气,鼻腔尽是草木的湿润清香,忽然眼前一闪,陈仅偏头看去,是梁辰按下开关,顶灯包括点缀在植物当中的氛围灯,一同亮了起来。
连灯光都是陈仅喜欢的低色温暖光,开灯后气氛陡然一变,仿佛置身于森林深处的小屋,一闪一闪的灯光就是摇曳的烛火,周遭的植物就是天然的掩体。
很小的时候,陈仅许下过一个生日愿望——想要一座属于自己的小屋,里面种花种草,再摆上一张桌子,放上火炉和茶具,待在这里他,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找到。
可是很奇怪,这里明明除了他还有另一个人,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安心?
梁辰按了好几下开关,把氛围灯调整到一个缓慢闪烁不晃眼睛的模式,转头一看,陈仅已经席地而坐,双手抱膝。
梁辰走过去:“怎么不坐椅子?”
陈仅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你听。”
梁辰的视线落在陈仅红润的唇上,听见雨打玻璃的沙沙声,更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索性在他旁边的空地坐了下来。N市的春末空气燥热,坐在地上并不冷。
过一会儿,梁辰才意识到什么,问:“地上会不会有虫子?”
陈仅看他一眼:“植物密集的地方难以避免。”
梁辰立刻警惕地四处打量:“什么样的虫子,蚜虫那种吗?”
“你还知道蚜虫?”
“家里的山茶花有过一次蚜虫。”
陈仅第一次听说这事:“园艺师发现的?”
“我发现的。”梁辰说,“爷爷可能忘记续费了,那园艺师自从年后就没来过。”
“……那后来怎么治好的?”
“我上网查资料,买药来喷,没几天就好了。”
停顿几秒,陈仅“哦”一声。
梁辰大约能猜到陈仅此时的心理活动,应该有些意外,甚至震惊,毕竟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会照顾植物的人。
若是放在从前,这件事就算要带到棺材里,他也不会让陈仅知道。因为陈仅是他叔叔的男友,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卖乖示好,说出来等同于越界,不过是给陈仅增添困扰。
而且觊觎叔叔的男友这种事,放在哪家都不算光彩。
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风评,也要为陈仅考虑,谣言足以杀死一个人,绝不能让陈仅置身舆论的漩涡。
就在不久前,梁辰还以为自己能忍得住,以为只要远远躲开,不再见面,这份感情会像盖上盖的火炉一样因为缺氧渐渐熄灭。然而他忘了,一旦有人将盖子碰倒,即将熄灭的火苗便会迎风复燃。
尤其当发现梁霄寒对陈仅并不好,两人的关系也并非他所以为的那样——那火势的发展将不再受控,顷刻间漫山遍野,足以燎原。
因此现在,梁辰坐在陈仅身边,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渴望,也压抑着一场积攒多年的本能的冲动。
他只是不想吓到陈仅,也知道机会来之不易。
所以格外小心,唯恐呼吸稍重一些,都会惊扰这场独处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