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还好,还好……”老胡有些尴尬地回应着。
“今夜的月色不好。”相公突然说道,他的口音似岭南却又带点云中又稍掺有一点北地京里的韵味。老胡自信跑遍了大江南北却一时听不出对方的真正发音所属。那低沉却富有磁性的男音出自对方斯文冷寂之口虽是简短的几个字却是铿锵有力有不听不可的强迫感。
说到月色不好时相公已踱至窗前推开了两扇临江的轩窗。一阵江风袭来悬在舱里的那盏“八角银红双穗”纸灯滴溜溜地直打着转儿文案上的纸笔书篇也都大有动势一霎间颇有飞沙走石之态。
老胡“啊”了一声慌不迭地离座站起来想去帮着对方关上窗户。然而不等他有所行动舱房里已恢复了原有的平静。那阵风像是只进来兜了个圈子却又出去了。
并非是风停了,眼看着窗外浪花翻飞,其势不已。这小小边舱,一瞬间却和煦如春。文案上的纸牍书篇、当顶上的八角挂灯……俱都在同一个时候收住了耸动之势。
白头老胡狠狠地眨了几下他的一双大眼,心里透着“玄”,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他打量着当空在疾风行云中的那轮皓月,这个人的深邃目光却转向附近水面。天是波谲云诡的,水也是波谲云诡的……连带着他的脸色也变成了那个样。
随后,他就不再对窗外感到什么兴趣了,关上了窗户,发出了几声轻咳。
白头老胡像是忽然警觉起来,打量着面前这个“讳莫如深”的人物:“这位相公,你敢是着了凉吧!”
相公摇摇头,脸上含着淡淡的笑:“你还是关心你的船吧!”
“还没请教相公贵姓?”老胡试探着问道。
“我?”相公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凄凉。当他那双眼睛再次注视向老胡时后者顿时被一种无可名状的沉寂气势所笼罩住,真后悔自己有此一问。
“你可以叫我水先生。”相公淡淡地说道。
“水……先生?”老胡有些疑惑地重复道。
“对了,江水海水,反正离不开水!”他脸上终于泛出了由衷的笑,“我在岭南吴家庄设过馆,教过书。你要是高兴,称我一声教书先生,我也不反对。”
“这就对了!”老胡咧着嘴嘿嘿笑道,“我看你相公就是个念书人的样子,水先生,你的病……”
水先生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夜深了,你也该休息了。”
老胡眨了一下眼,喃喃道:“是这样……前舱里住着的客人……”
水先生又轻叹了一声道:“江上起风,只怕是多事之秋,老丈要注意了!”
白头老胡皱了一下眉,心里真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不叫我说话。他“哼”了一声,再次开口道:“是这么回事,我来看水先生,是……”
“且慢……”水先生轻轻地摇了一下头,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老胡不得不把下面的话吞在了肚子里,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儿可就不用提了。隐约间,似乎传过来几声琴音,但等到老胡倾全力再听时,却又没有了。
经过了这么一搅和,老胡要说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也没有兴趣再说了。他见水先生这时竟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是要休息的样子,便叹了口气,站起来道:“天不早了,我走了!”
水先生连眼睛也没睁,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