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鬼方想了半晌,居然点点头。东风心里千言万语要说,又怕再把他气晕过去一次,最后只道:“学坏了。”张鬼方又点点头。
东风气得坐远,绕到树背后去。张鬼方裹着那件外衣,也一点点蹭过来,坐在他身旁。东风冷笑道:“不要爬东风老爷的床。”
张鬼方嘴角微微一勾,笑了笑,说:“这里根本没有床。”非但不走,反而贴得更紧了。东风背过身说:“我算是明白了,遇到事情,你根本不要命的。更想不起还有我这一号人。”
张鬼方道:“那下次你劝劝我。”东风先怒道:“还有下次!”又说:“谁要劝你,你和一头牛一样!”
张鬼方不响。东风心想:“是不是说得太重了?”稍微转回来一点。
只见张鬼方嘴唇紧紧抿着,几番张口,都又闭了回去。东风问:“你究竟要说甚么?”
张鬼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不用劝我。”
东风别扭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张鬼方道:“以后我又犟了,不听你话了,你就叫,萨日。”
他说几个字就要顿一下,说得费劲极了。东风被他逗得一乐,又问:“叫萨日有什么用?”
张鬼方说:“只有你知道这个名字。听见这个,我就明白是你了。”
东风扑哧一笑,说:“明白是我,你就听话了?”张鬼方点点头。东风说:“不怕我故意害你?”
他以为张鬼方要说“你不会害我”。结果张鬼方赧然说道:“害就害吧。”
东风觉得好玩,在他脑袋上一揉,两个人几乎要抱到一起去了。张鬼方又说:“但我有个条件。”
张鬼方还会谈条件了。东风大感新奇,问:“什么条件?”张鬼方说:“你也不许像今天那样说我了。”
东风说:“好。”试着叫了一声:“萨日?”
张鬼方埋在他怀里,默不作响,东风笑道:“叫了没用么?”
张鬼方这才“嗯”地应了一声,问:“做什么?”东风说:“就想叫你玩玩。”
张鬼方不满道:“不能乱叫的,乱叫就不灵了。”
东风不响。过了一会又说:“萨日。”
张鬼方问:“做甚?”东风说:“你给我唱个曲子罢。”
张鬼方想来想去,说:“我不会唱。”东风道:“你们吐蕃人不是个个会唱歌么?还是你敷衍我?”
张鬼方闷闷说:“平措也不会。当然是有的人会,有的人不会。”东风就不说话了。张鬼方躺在他腿上,不自在地动了动,说:“我想起来一个,我只给你唱两句。”
东风说:“两句也好呀。”张鬼方开口唱道:
“你又是一个扁扁的白老鸦你的颜色是牛奶煮黑茶在家持家是悍妇这样的悍妇我不要她!”
在吐蕃一带,蕃人俳优漂游四方,靠半讲半唱地说故事维生,类似中原“说话”说评佛经。《格萨尔》就是流传最广的曲子。讲到这一段,格萨尔与王妃破口对骂,风度尽失。东风笑道:“怎么好话不学,偏偏学会这一句?”
张鬼方郁闷道:“我怎么懂?在吐蕃总听人唱,就记得住这句,别的全忘了。”
东风把他黑油油的头发绕在手指上,说道:“我以为你故意点我。”
张鬼方说:“没有,真的只记得这句。”东风说:“我不要做白老鸦。”张鬼方说:“好,你不是。”
东风一下下捋他额角的碎发,轻声又说:“以后我不故意气你了,你也不要故意气我。”
【作者有话说】
张老爷:那就是青藏高嗷嗷嗷嗷
我看的那个版本的《格萨尔王》不知为何从微信读书下架了,翻了半天才找到白老鸦的上下文()其实那个版本是个顶气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