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平时面上就苍白无色,眼下在劣质的白炽灯光下,整个人像雪地里走出来的,惨白得连唇色都窥不见一分红。
他微垂着眉眼,俯瞰着官周,那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明明没什么情绪,也好像是笑意漾漾的。但眼下他眉尖微紧着,头发有些散乱,透着一股疲惫带来的倦色。
“你……”官周动了动嘴唇,话在嗓子里,不知道从哪开口。
他想问你怎么醒了?想问你怎么来的?还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他以前跟官衡一起来过几年,但后来官衡太忙了,动不动在外地出差,他就没有再等过官衡一起,也没有跟他说过自己依旧会来。现在他爸没那么忙了,官周也没有再叫上他过,好像没来的那一年,已经把本就没有确立的约定给断开了。
官衡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还会来,又怎么能告诉谢以他在这地方,还是这么晚。
谢以手越过他,拿过他脑后的纸盒,抽了几张纸擦手。
官周盯着他那只手,就连手上也没有一分血色,隐约有些颤。
“出来怎么不跟我说?”他说。
官周这下确定了,这人状态是真的不正常,声音有些哑,语调虚浮,甚至有些喘。
他脑袋里浮出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在谢以的注视下,还是再度开口:“你都找了一遍?”
谢以好似不以为然,轻轻点了点头,大概是怕官周怪他管得太宽,越过边界,又解释了一句:“你爸跟我说了两个范围,我顺着找过来的。”
两个范围。
官衡那种人划的范围,不如说是划了两个市辖区得了。
官周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滋味,有点复杂,像心里缓缓漫上海潮,一点一点地盖过去,压得胸口有些发闷。
在今天这个日子,见到谁都可以,但是眼下见到谢以,还是以这种方式见的,他甚至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
孟瑶从他们的对话里听懂了,“靠”了一声,没控制好声音喊道:“这是……狱警……?”
胡勉:“哈???”
谢以挑了挑眉,看向官周:“狱警?”
官周:“……”
谢以那眼神就差写着“原来你在外是这么说我的?”
官周直接忽略:“你来干嘛?”
他语气有些生硬,谢以估摸着,大概算不上生气,于是笑了笑,说:“接你回家啊。”
“……”
这话。
不仅梗死了官周,还梗死了在场为数不多的其他几个清醒的人。
“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回去?”谢以扫了眼桌上两个抱在一起的瘫痪分子,像某个破落的疗养院里,跑出来俩被宣告无可救药的病人,倔强而坚强地相互鼓励相互搀扶,“指望他们?”
周宇航不负众望,感觉到了四面八方好兄弟传来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再次诈尸,抱住身边人鬼哭狼嚎:“周哥……呜呜呜……你放心,有兄弟在,江北一中就在我们的手里!我会陪伴你永远待在江北统治区的呜呜呜……”
王谦虎脖子在他的臂弯里,几分钟时间脸憋得通红,眼镜掉得挂在嘴上。
胡勉冲过去扒他的手:“放手、放手,妈的,喝醉了酒怎么这么大力气!再不放手虎子要被你勒死了!!”
官周:“……”
谢以又看向远处坐立难安紧张兮兮的孟瑶。
孟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很怕这群酒鬼没轻没重的,万一闹出事来了。但她现在更紧张的是,眼前这对舅舅和小外甥。
这位舅舅可能没什么自知之明,非要在这个日子出来找打。她现在只希望她周哥今天宅心仁厚,愿意给上门找死的傻子一个机会,别直接动手。
谢以笑:“还是你指望被小姑娘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