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啊,百度找不到么?”谢以说,
“不能用。”官周抿了口牛奶,“老刘特意交代的。”
谢以“啧”了一声,突然没头没尾说了句:“我去给你买几个粉红色发卡,你别上。”
“……”官周皱了皱脸,“你是不是哪里不清醒?”
“是啊,怎么现在没见你这么乖?”
……
于是乎,纠结了一天的问题,在某人的怂恿之下,半个小时就解决了。
看着写满了的纸,官周心说恋爱使人迟钝、使人面目全非,他最近好像真的有点过分乖顺了。
但这种感觉又还不错,仿佛现在这样才是揭掉带有尖刺的外皮后最本质的样子。
“不错。”谢以坐他椅子把手上,眸光懒洋洋地跟着他的笔尖转,现场被提前剧透了内容,还给以点评,“泪目了,情感真挚,感人肺腑,看得出来你对我发自内心的感谢。”
“……”官周一把合上笔记本,“你还是赶紧滚回你房间。”
经过早上这么一通以后,两个人在车上就商量好了,决定暂且在家里还是先苟一苟,反正日久天长,不在乎这一朝一夕。等过几个月寒假去平芜了,哪里还怕时间不够,日子太长。
官周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把杯子递还给他。谢以抽了张纸,本想递过去,临到关头又改了想法,躬身在官周唇上贴了贴,那点湿润很快就传达给了他。
他指腹碾过官周下唇,看着指腹滑过的地方被按压产生的白,又迅速被唇色暧昧的红代替,温声交代道:“我明天得出门一趟,可能有点久。”
“去哪?”官周问。
“西郊。”
“……西郊?”官周眨了下眼,“西郊不是拆迁么?”
他说着,又想到早上在餐桌时,溜号过程中谢韵漏进来的只言片语,恍然又茫然道:“你不会要去陵园吧?”
谢以点头:“对。”
陵园这种地方显然不是去游览参观的,但是据官周所知,谢家双亲健在,各路近亲也硬朗得比牛都能扛,还有什么人需要谢以去陵园亲自接?
他在心里猜测,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谢以毫不遮掩地给了他一个答案:“我妈。”
这下官周愣住了。
谢以语气很平静,像阐述一个书本上的理论一样,没什么情绪起伏:“我是领养的,西郊那个是我亲妈。”
其实详细的谢以也记不得太多了,因为当时年纪太小,又过了这么多年,再深刻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在脑海里逐渐破碎风化。
那些具体的逻辑和事件头尾已经彻底模糊不清了,唯一还清楚映在脑子里的更多是一些瞬间,一些尖锐、斑驳、色调昏暗混乱的画面。
是阴暗潮湿的屋子,无论开多久窗户也永远散不尽的酒精味,一声一声东西捶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和永无止境的喧闹和尖叫。明明是白天,却需要常年拉尽窗帘,伪造出一副没有人的假象。
谢以从记忆开始,就一直生理性地厌恶冬天。
因为冬天重要的节日太多,作为一年的尽头,好像所有事在这都需要个总结。于是这个时段,狭小的房子外会不时有各种各样的人走动,脚步声擦着墙沿而过,像观测着猎物的野兽,只等待一点动静便伺机而发。
只一墙之隔,谢以则被披头散发的女人捂紧了嘴,搂在怀里蜷缩在角落。
这只捂了他大半张脸的手根本控制不好力道,一紧张指甲几度活嵌进他脸上,留下血淋淋的道子。他得拼尽全力下扒着这只手,撬出哪怕一点点的缝隙,才可以不至于窒息。
后来。
就是泛着冷光的刀尖,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和溅了一身血的女人。
穿破皮肉的“噗”声响了好几次,待到地上那摊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彻底没了动静,女人才行尸走肉地扭过头,干枯的目光锁住角落里的他。
那是谢以现存记忆里,关于妈妈唯一还能回忆起的声音。
是一种糜烂的绝望,麻木到哪怕语调颤抖却一字不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