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罗志远先撤步,拉了拉仿佛粘在原地的妻子,两人对视一眼后,一齐转身离开了。
就像忽然出现时那样,他们没有给予任何提示与说明,却留下一地空白的恐惧。
直至他们二人走远了,院门前的三人仍旧没有缓过神来。
素日里最大大咧咧的秦珍羽忍不住蹙着眉,一脸忧虑,视线在走远的叔叔阿姨与面前的两人间来回摆荡。
杨梦一仍白着脸,没有说话。
而罗颂稍一动,才发现自己在阳光下出了一身津津冷汗。
原先还说拍完照大家一块吃晚饭,可突然的变故叫她们都没了胃口,最后决定,大家先回家,等改日再聚。
临走前,秦珍羽看了眼安静得超乎寻常的杨梦一,给罗颂递了个担忧的眼神,后者接收到了友人的信息,叹口气,抬了抬眉,示意自己知道了的。
待秦珍羽走后,罗颂也没有心思去卫生间里换衣服了,只将外套脱下,搭在肘弯处就算了。
她扣着杨梦一微凉的手,柔声道:“走了,我们也回家吧。”
杨梦一轻轻点了点头。
从祁大到家,地铁只要小半个钟,但两人一路无话,便令这三十分钟被无限拉长,漫长得让她们更加疲惫。
爸妈不寻常的沉默让罗颂心中忐忑,但她同样担心身旁一直无言的杨梦一。
被她拢在掌心里的杨梦一白白净净的手,在地铁车厢里强劲的冷气下,甚至已经全然冰凉了。
任由她怎么捂,也暖不起来,就像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输送回了心脏处,试图让砰砰跳动着的不安平静下来。
其实罗颂有心想说些什么,即便是没有意义的废话也好。
但杨梦一没有任何表情却硬是透出些怯怯的惶遽的脸庞,让她不敢出声,生怕声音传递出的微小能量也会打碎这樽看起来在破碎边缘岌岌可危的瓷娃娃。
罗颂只好任由沉默发酵。
两人沉默地走出地铁站,沉默地走进小区,沉默地爬上四层楼,沉默地进家门。
而门一阖,下一秒,罗颂便不管不顾地撒了手,任凭衣服包包掉落在地。
没等杨梦一反应过来,她便转过身子,欺身上前,将人压在门板上,又抱进了怀里。
罗颂觉得自己的嘴又笨拙起来,想说些很漂亮很温柔的话,最后却只会重复着一句“你别怕别怕”。
将看起来苍白得要消失似的恋人箍在自己与门板间的狭窄缝隙中,她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拍着对方的背,口中喃喃着单调而直白的安慰,似乎这样就能将所有焦虑与忧愁挤出这小小的天地间。
杨梦一的脸埋在了罗颂的前襟里。
良久,她才轻悄悄地环上罗颂的腰,随后越环越紧,像是要将人勒进身体里一样。
这样拥抱的力道对于施受双方都不会舒服,但此时没有人在乎这点。
罗颂有些分不清大脑感知到的疼是来自**还是心脏的了。
她一手仍旧轻柔拍着,另一手覆上恋人的后脖,轻轻摩挲着,声音低低的,“咱们不怕,不怕啊。”
半晌,杨梦一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闷闷的嗯声。
那声音很小,几乎是说出的一瞬间便消散了,但还是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被罗颂捕捉到了。
连同话尾颤颤的不安,也通通被罗颂捕捉到了。
她摸着杨梦一被汗微微浸湿的乌发,“给你洗个头好不好?”
几秒后,杨梦一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杨梦一很喜欢罗颂帮自己洗头,再帮自己细细吹干,罗颂也知道她很喜欢。
但她们不常这样做,因为老房子的淋浴间狭小,两个成年人挤进去,外加一张折叠椅,多少有点难施展。
为了保持暖意,花洒得一直开着。
洗完后还得面对一团乱,除了清洗椅子,也要将被无意中撞乱撞掉的西洗漱用品整理归位。
反正,就经济、环保与效率而言,自己洗头是最好的。
而且平日两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家务时间,杨梦一即使再喜欢,也甚少让她帮自己洗头。
可今天,她真的很需要一些亲密与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