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眼眶里仍源源不断地有泪水积蓄,一滴又一滴,一行又一行地从脸颊边落下。
睫毛被泪水糊得糟乱,三三两两粘成簇,这让世界映入她眸中时仿佛隔了一层水幕,一切混沌难辨。
可她还是用力地望着罗颂,在混乱*中紧紧看住她唯一在乎的人。
然而罗颂真的很小气,任凭灼人视线怎么在她身上停驻,她也不肯回头。
杨梦一的眼睛睁得发酸,盯视着罗颂发丝蓬乱的后脑勺,盯久了,竟有种错觉,仿佛眼前人下一秒就会消失。
这近乎无稽的念头一闪而过,却还是让她心跳漏一拍,并下意识弯腰矮身,慌乱而莽撞地伸手捉住了罗颂的手。
她要在罗颂消失前抓住她。
第250章罗杨
手被握住的一刹那,罗颂浑身一震,仿佛有道电流自相连处窜了过来,将她所有的防御通通震碎。
杨梦一也是一怔愣,却是为了手心处轻易可感知的薄弱。
五月初的天,罗颂仍穿着薄长袖,祼露在外的一截手腕似要断未断的枯枝,肌肤也如树皮,凉凉地,很干燥,似乎来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她能感受到两手相触的瞬间,罗颂轻微地挣了挣。
杨梦一慌乱地收了力度,却固执地牢牢地圈住她的手,五指轻轻地压了压,罗颂便再不动了,只由着她箍着她的手。
但她不敢自大地给她的退让套上纵容之名,只想许是虚弱让她未能达成目的,待自己松手时,她肯定还是会头也不回地走,又或者让自己走。
肌肤相接并不足以安抚住她此刻的惊惶,她只迫切地想要再抓紧什么。
从前有人说她很知世故,是能将话讲得漂亮又圆滑的人。
就连莎莎也揶揄她能一脸真诚地将人哄进自己精心设下的套里,能眼睛也不眨地说出一句又一句油滑的谎话,说她去金玉宫一定能将客人口袋里的钱都诓进自己钱包里。
但她的伶牙俐齿在罗颂面前却钝了锈了,一张嘴,她就险些被口水呛着,气没喘顺,便忙接着开口。
“我要辞职了,我不会再走了,真的。”
“我只能呆在这里,这是我们的家啊……”
“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平时就不出现在你面前,绝对绝对不会惹你烦。”
“你不信的话,我一点点证明给你看。”
“以前是我不好我不对,你可以讨厌我,但你要给我改正的机会嘛,我哪里不好,只要你说我就改。”
杨梦一自信能做到每一个许下的承诺,但罗颂听而不闻的样子却还是让她害怕。
从嘴里吐出的字词渐渐扯得她喉咙发紧,但她仍不停下,只慌乱地将所有能想到的加分项通通倒出。
只是她话越说越混乱,句与句仿佛互相掐着架。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再找不到逻辑,只固执地恳求:“……别不要我。”
她将这话说了很多遍,一声低过一声,最终连她自己都听不到声音,只是唇瓣张张合合,无声又倔强地重复着。
再后来,她仿佛也累极了,才终于不甘不愿地停下,但手心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蓄了一层薄薄的汗,蹭在了罗颂的手腕上。
一阵凉风掠过,拉紧她脸上一条一条原就绷着的线,那是眼泪淌过又风干的痕迹。
她迟钝地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另一只手也按到了罗颂的手上,这会两只手都缠在了她的手腕上,仿佛无望之际的最后一搏。
但罗颂仍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方,没有施惠她丁点心软。
悲伤是无底洞。
杨梦一的脸上胡乱一片,明明已经难过到了极点,却仍能露出更难过的神情,眼角眉梢都无尽地往下压去,露出低微如尘埃的弧度。
她觉得自己又要哭了。
但就在这时,天似乎下雨了,有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然而她往外望去,万家灯火不见模糊,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罗颂的眼睛下雨了。
这让杨梦一猛地攥住手,几乎是抓一般握紧了罗颂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