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乡长！他们把我家苗圃推平了！"
王瘸子撞开信访室木门，鞋底甩出的泥点溅在陈文旭刚整理好的台账上。
陈文旭按住被风掀起的文件页："王叔您慢慢说，施工队有批文吗？"
"批文？"王瘸子从裤腰扯出半张皱纸，"
说是靠书记特批的！"纸张边沿还粘着蓝色塑料碎片，正是制药厂包装袋的封口条。
陈文旭指尖抚过公章凹痕："这印章是乡土地所的，但批文格式。。。。。。"
二楼突然传来推窗声，财政所长胖子李守廷倚着新装的铝合金窗框。
"王叔，您去年领补偿款时，可是在协议上按过红手印的。"
他手腕一抖，半袋瓜子壳撒向苗圃方向。
"那协议是半夜塞进俺家院子的！"王瘸子脖颈青筋暴起。
"说好只流转东头两分地，现在连祖坟边的三七棚都推了！"
陈文旭翻开调解档案，手指突然顿住："这协议签订日期是去年6月，但运输单显示5月就有推土机进场。"
他举起泛黄的票据存根，上面宋氏药业的LOGO在阳光下泛着油墨光。
李守廷踩着铁艺楼梯缓步而下："陈副乡长可能不了解基层工作，有些项目需要提前筹备。"
他皮鞋尖碾碎地砖缝里的三七幼苗，"就像防汛物资，不也得提前储备？"
这话让陈文旭瞳孔骤缩。
他昨夜在九二年账本里发现的疑点——十二台抽水机的采购日期，正是洪水来临前三天。
"正好我要去苗圃看看。"陈文旭抓起相机起身。
"陈副乡长留步。"财政所长李胖子堵在门口，"这个月信访经费超支了。"
他肥厚的手掌拍在报销单上，汽油费栏赫然填着八百元。
"从这到黑岩村就三里地。。。。。。"
"公事公办嘛。"李所长抖着二郎腿，"要不您先垫付？"
陈文旭摸出自行车钥匙，发现锁孔被木枝跟土堵死。
他正要开口，文清的白大褂突然掠过窗前："正好我要去苗圃取土样，陈乡长搭个便车？"
皮卡车上，文清从采样箱抽出文件："看看这个。"
省药监局的加密函上，靠山乡药材重金属超标的数据曲线陡如悬崖。
晨露未晞，陈文旭的搪瓷缸在办公桌上磕出闷响。
他盯着昨夜誊抄的账目摘要，91年防汛物资采购栏的"柴油发电机"字样被反复描粗，墨迹透到第三张稿纸。
"陈副乡长，紧急会议！"高中原的解放鞋在门槛绊了下，怀里的文件撒了一地。
陈文旭俯身帮忙时，瞥见某页"宋氏物流"的签收单从少年裤袋滑出，日期栏填着1992年7月15日——正是洪水冲垮堤坝的前夜。
会议室烟雾缭绕，靠明江的搪瓷缸底积着厚茶垢："今天专题研究药厂扩建征地问题，请宋书记先讲。"
宋青书转动投影笔，幕布落下青绿色产业园规划图："新厂区需要征用黑岩村西侧五十亩，涉及到的二十七户。。。。。。"
"包括王瘸子家的祖坟？"陈文旭突然插话，手中钢笔尖点在规划图边缘，"这里标注的二期仓库，实际是现存的老苗圃。"
满室哗然。
农技站长手里的茶杯盖叮当乱颤，财政所长李胖子掏出手帕猛擦汗。
宋青书腕表蓝光扫过陈文旭眼睛："陈副乡长对建设规划有意见？"
"不敢，只是好奇。"陈文旭抽出夹在笔记本里的运输单，"去年七月十四日，宋氏物流从防汛仓库运走的编织袋，怎么出现在药厂新仓库地基里？"
靠明江的钢笔突然滚落，在水泥地面弹跳两下。
李胖子弯腰去捡时，后颈的肥肉颤出油光："陈副乡长看花眼了吧？防汛物资都有编号。。。。。。"
"编号JZ1992-047至069。"文清的白大褂挟着冷风卷入会场，紫外线灯照向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