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士兵应下,叶景策垂了垂眼,静默地走到沈银粟身后。
他看着她将尸体脸上盖着的雪轻轻扫开,俯身抱住紧闭双目的温良,那白雪早被赤红的血液浸染,温良的身体下似乎掩埋着什么,在发出微弱的响动。
温良身下的积雪被扫开一角,露出姑娘的半张脸,她的眼睫上挂着风雪,黯淡灰败的双目茫茫然地望着天空,脸上斑驳的血迹还在流淌,见了沈银粟,像是终于有了一丝神智。
“师姐……师姐……”
姑娘哽咽出声,胸口剧烈起伏着,四肢却被温良紧紧压在身下,半点动弹不得。
谁也未曾想到,这场赶尽杀绝的死局中,唯一活下来的,居然是被温良用身体护住的姑娘的。
温良的性格何其软弱,沈银粟几乎无法想象在最后一刻,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挡在红殊面前。
“师姐……带我走,带我走……带我回去。”
红衣姑娘一字一句地念着,好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哭着向人乞求。
“好,好,我们这就回去,师姐带你回去,回去帮你治伤,回去帮你报仇。”
报仇?
红殊的眼泪忽然不受控般地流出来。
报仇……杀谁?杀了洛子羡吗?让她的师姐,亲手杀了自己的二哥吗?
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啊!
他们身上还维系着骨肉亲情,维系着大殿下的嘱托,维系着大昭的江山社稷。
他们是割不开的绳索,她怎能将真想告诉她的师姐,让她陷入两难之地啊。
红殊忽然咯咯笑起来,眼泪大股大股地涌出,过往的一切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茫茫然地想起那个潇洒不羁,总是逗着她玩的俊朗男子,他给她买任何想要的东西,跟她说莫名其妙的话,她觉得那就是好人。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心中好像有什么在生根发芽。
她觉得胸腔拥挤地难受,喜怒哀乐,爱恨嗔痴,全部都拥挤在一起,在她的心口压迫,紧缩,崩裂。
恍惚的一瞬,她好像什么都懂了。
沈银粟和师兄们予她的亲情,叶景禾予她的友情,洛子羡予她的……或许存在过一瞬的,微薄的爱。
可惜她刚懂了这情,便已经生了无解的恨。
红殊定定地看着沈银粟,豆大的泪珠话落,她艰难地摇头。
“不,不回去那里,也不回去京都,京都的人太过凉薄……”她喃喃道,“京都……不是个好地方……”
“好,好,去哪里都好,师姐带你回去。”沈银粟连连点头,脸上早已不知是紧张激动的汗水还是肆意流淌的眼泪。
她看着怀中的红衣姑娘,她盯着她的双眼,望着那双曾经纯粹澄澈的目光被打碎再拼凑,脱胎换骨,有了愁与恨。
“阿策,带着军队回营吧。”沈银粟的声音干涩麻木地传来,她心思机敏,如何能察觉不出这全军覆没下的异常,只是她无瑕顾及,她迫切地要将红殊带走。
带去哪里都好,去远方,去能让她无忧无虑的地方,去远离这权利漩涡的地方。
“阿策,带他们走吧,这里的人越少越好,你不用管我。”沈银粟低低念着,“如若有人问起,就说今日西线,无人生还。”
沈银粟说着,叶景策自知她什么意思,洛子羡想让这群人全军覆没,自然不希望会留下活口,更何况这活口是红殊,如若被洛子羡知道,只怕是会想尽办法将其带回,故而绝不能让人知道红殊还活着。
“我知道。”叶景策应了一声,艰难地迈步回去,将马留给沈银粟后,率军回去大营。
晚些时候的大营燃起了篝火,欢呼雀跃的将士围着篝火谈天说地,酒气浓重,人人都知五道峡之战一旦取胜,嘉楠关便已是囊中之物,大昭共有三关难破,而今已占据两关,可谓是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回京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