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房出来,陆辞在阳台上,在给老师养的花草浇水。
窗外的暮色深黑,一眼望去是冰凉的夜色和星星点点的灯火,他站在室内,在光下,背影依旧挺直宽阔。
他浇着花,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松弛,带着点细心和散漫。
除了自己独处的时候,他并不会把自己衰颓的一面露出来,让自己在别人面前看起来一如既往。
是怕别人担心吗。
有时候觉得,善良对于敏感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累赘。明明自己已经活得很痛苦,还要照顾别人的感受。
她站得有点久,陆辞浇完花,转过身时看到她。
只是一眼,他若无其事地推开阳台的玻璃推拉门,走进来,把浇花的水壶放回去,从她的身边经过。
好像还和从前一样,只是他交集不多的一个朋友而已,他对她没有过多的在意,她也不该不合时宜地关心。
但是在凌晨两点的夜深时刻。
她没有睡着,听到隔音不算好的客厅里,有很轻的一声开门的声音。
她本不该好奇。
那时已经过完年关,早春的玉兰花已经开了。
向上昂着花枝,纯白错落,暗淡的路灯在花枝间浅浅地落下来。风里摇曳,落在他的侧影上。
他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侧头看着她。
好像一开始就知道她跟在身后似的,神色一点都不意外,也没有警惕和抗拒。目光和夜色一样淡,风里是洁白真挚的玉兰。
她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迎着他的视线,慢慢走到他面前。
似乎是一年以前,也是一个冬夜。
陆辞坐在便利店的长椅上,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到了他的面前,他轻笑着问她,坐下说?
他此时也是这样,仰着视线看着她,只是,神情不再有肆意好看的笑意,声音也很淡。
“坐?”
他说。
风吹过,浅淡的风雪味,好像和去年的冬天一样冷。还掺着似有若无的苦涩,花开在尚未回暖的冬夜,泛着清苦的气味。
她再一次坐在了他的身边,还是有些无措地低着头。
而这一次,陆辞也没有心力去顾及她,于是坐下后是漫长的沉默。
他没问她为什么在后面跟着,也没问她是想做什么,他好像还是一个人,并没有在意谁在他的身侧。
这样长久的安静过后,他总算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像跟班主任说话的时候一样,提起点精神来应对。
只是,大概是因为知道她察觉到了他的疲惫,所以干脆少了伪装,语气很淡,说道:“这半年,你给我发过信息?”
她没有想到陆辞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在回答时,她有些迟疑。
但最终还是如实点了下头,“发过一次。”
果然。
承认的后果,是陆辞向她解释,“手机丢过一次,后来买的新手机,数据没有原机转过去,那段时间别人给我发的信息都没收到。”
这一刻,她有些难过地想着,陆辞和她是一样的人。
总是下意识去捕捉别人的情绪,考虑别人感受的那种人。
可能在她拿他手机的时候,他就已经敏锐地猜到了,怕她不舒服,所以向她解释原因。
她是无数次寄人篱下,没有依靠,缺乏安全感造就的敏感和讨好。
陆辞呢。
这也是他教养的一部分吗。
她更希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不是后天的磋磨。她摇头,“没关系,我猜你大概有事,可能看过就忘了,所以没有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