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把抽魂鞭缩成一截骨头?的?样子,屈起一条腿,架在膝盖上毫不犹豫地把它掰断,递给周云礼半截:“这样就好了。新骨之间有?联系,必要时候还?能跟随心意变化成任何形状,可以当武器用,说不定还?能通过它把我的?酆都之力?借你使使。”
周云礼本?来还?琢磨着怎么开口跟他要这块骨头?才不显得突兀,腹中草稿刚打一半,没想到宴百川就把东西奉上了,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宴百川捧着他的?手把骨头?放进他手里,语重心长?地再三叮嘱:“记住,你只有?二十四小?时,魂魄离体超过这个限制可能你就再也回不去了,连帝印也不能保证能不能留你一命。如果没找到骸骨一定要及时联系我,我送你回去。机会有?的?是,不差这一次,懂吗?”
暖黄的?光带从上往下照过来,正好隐去周云礼的?上半张脸,宴百川只能看见他被淡淡灯光映得十分?温柔的?下颚线,从那?线条里感?觉出几分?忧伤。
忧伤什么?
他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周云礼的?态度给他的?感?觉不太对?,但又想不到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
周云礼一手在插兜里,搓着掌心的?漂流瓶,另一只手捏着那半截骨头,指肚抚过上面的?裂纹,轻轻笑起来,眼中带上了些水光,没敢抬头?,压着那?点如鲠在喉,张张嘴好像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化成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
宴百川是个敏感的人,他怕自己说多错多,被他看出端倪。
见他一直不说话,只是盯着手里的?半截骨头?发呆,宴百川以为他是想起来上一世换魂相的?事情了,又有?点心虚,把自己的?那?半截揣兜里,然后抽出他手里的?骨头?,手一撸,半截骨头?就变成一条银色项链,上面还?有?一个小?吊坠,是一轮弯月拖着一个圆日?的?样式。
他上前几步,环着周云礼的?脖子给他戴上。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苦气窜进周云礼的?鼻孔,是独属于酆都的?味道。宴百川跟帝印混在一起久了,沾染上的?一点属于酆都之力?的?独一无二的?气味。
他边扣锁扣边说:“伏苍此人疑心病很重,做戏要做的?稍微真?实一些,但切记不可伤及根本?,灵魂受损不是闹着玩的?知道吗?还?有?,你当年活剐的?孙衡是他孙子,他一直记着这事儿,记仇得厉害,见了你恐怕要数罪并罚,连对?我的?篡位之仇都一起计较在你身上。他若是一打照面就对?你起了杀心,可就别指望他能把你带去他的?老巢了,乖乖保命要紧,知道吗?”
扣完锁扣他正要撤身,忽然被周云礼轻轻揽住了腰。
“这么担心我。”
他把下巴搭在宴百川肩膀上,嗅着他身上那?点清苦气,眷恋地闭上眼睛。
宴百川被他抱得一愣,手臂还?僵在半空,正想着该怎么回答他时,忽然看见前方拐角处有?两个探头?探脑的?影子。
明霜和李正蹊找过来了。
这成什么体统?他的?手落在他肩膀上,想推开他。
周云礼察觉到他的?动作,似是叹了口气,“你再推开我,我就真?的?要伤心了。”
他已经不求这份感?情还?能有?什么结果,反正他也做好了永别的?准备,只是想在别之前再贪恋一点温存,也好心无旁骛地上路。
可这话在宴百川耳朵里听来却不是这个意思。
他以为周云礼是在怪他不给回应,这份感?情好像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逻辑,手已经先一步从推开变成了拥抱,落在周云礼的?肩背上。
周云礼感?受着背部的?重量,奇异的?明白了宴百川的?想法。
他居然在这个森*晚*整*理时候给了自己回应。
这算什么呢?进退两难吗?
沙漠枯树都准备好落下最?后一片叶子了,这时候给它下场雨,是指望它还?能逢春吗?
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差点一溃千里,揣在兜里的?手指险些捏碎那?脆弱的?漂流瓶。
他在那?一瞬间想:要不就这样吧,宴百川不能投胎又如何?他可以永远做他的?酆都大帝,等百年后我死?了,我也不投胎了,留在酆都陪他,这样不是更好吗?
可是魂相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生效,一旦死?了,就不再计算罪孽与福报,魂相只会一天天淡化,直到完全消耗殆尽,这个灵魂也就不复存在。
他跟宴百川魂相共生,他活着时的?罪孽加在宴百川身上,宴百川的?魂相才会这么多年以来没有?弱化的?迹象,若是他也不再投胎,那?宴百川终有?一天会彻底消失。
而且还?会消失的?比他更快。
他凭着这一身福报,就算不投胎,混个三五千年不在话下,可是宴百川顶多再有?一千年就到头?了。
这诸多想法在脑子里扫了一圈,就把那?一点星星之火给卷的?烟儿都不剩。
枯木没来得及逢春,甘霖也还?没停,树就被周云礼先行?一步毫不犹豫地一斧子斩断,轰然倒下。
他松开抱着宴百川的?手时已经收拾好情绪,换上一副胸有?成竹满不在乎的?笑脸,“那?我走了,回见。”
他摸摸脖子上的?项链,由衷的?说:“谢谢,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