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清了,他看到他淡淡光晕下洁白的背影,他的眼睛里有水,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伸手抹了双眼,眼睛有些涩痛,看到苻晔已经披上了大氅,在牡丹亭中站着,亭子里左右两盏十二连枝灯,灯如花树,光很亮,他大概以为他刚才看到了他光着的背影,神色明显不太自然,嘴上却絮絮叨叨,说:「……皇兄也别泡太久了。《千金要方》有云,【莫大疲及强所不能堪】,泡久了容易头晕目眩,体质虚弱的人,尤其不能贪多,臣弟就觉得有点晕了。」
苻煌在汤泉里坐了一会,然后起身,朝他走去。
苻晔立即回过头去。
他披着一件绯色外袍,拿了巾帕在擦头发,此刻微微侧身,似害羞不敢直视,身态之美,宛若神人。
苻煌此刻双脚还有些发麻,平生没有如此刻这样,似从仙境归来,人竟然是有些虚浮的,或许真的是泡久了,身心皆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他从水中走出,在牡丹灯的照耀下,浑身湿漉漉的精壮,像是从水里黑龙幻化的人形,赤着脚停在苻晔身后。
将苻晔映衬的更白更瘦弱。
苻晔一半头发都被外袍包在里面,他伸手,将他如墨一样的头发从他衣领里掏出来,刚才握住自己的指腹,此刻触碰到苻晔细白的脖颈,苻晔似乎很敏锐,肩膀微微一缩,回头看向他的脸。
真是敏感。
苻煌拿了袍子披上,道:「今日才发现你也知道害羞。」
苻晔平日里伶牙俐齿,今日却无法反驳他,只想他以后再也不要和苻煌一起泡温泉了。
同性恋和直男坦诚相对,就是很难完全放得开。
还是心里有鬼。
从前他心里可能就一个鬼,今日估计至少有两个了。
「皇兄今日有吓到你么?」苻煌问。
苻晔摇头:「没有,我只是……不习惯。」
「以后习惯就好了。」苻煌道,「你我兄弟,日后年年月月都要在一处,皇兄怜你爱你,才会要求你赤诚相对。」
啊啊啊啊啊!
苻晔心中跑过一万只尖叫鸡。
他真的要多想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盘扣都扣错了一颗,也不敢回头去看皇帝。
他想皇帝真是恶劣,他就不该心疼他,应该心疼自己。
秦内监等人在下面伫立着,层层叠叠的牡丹花海如浪般翻涌,将他们与亭子相隔开来。透过那片绚烂花海,隐隐看到亭子里映出两人的影子。
秦内监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在这儿候着。」
双福踮着脚尖往上看,偷偷对庆喜说:「好像泡完了。」
秦内监沿着台阶上来,只到了亭子下头,隔着青金石屏风恭敬且小心地问道:「陛下,王爷,可要人伺候?」
苻晔如遇大赦,尽量平缓了语气,道:「上来吧。」
秦内监这才回头,朝着下面轻轻勾了一下手。
庆喜等人便都无声无息地上来了。
苻晔透过屏风往下看去,但见十数个内官并小宫女沿着阶梯缓缓穿过牡丹花丛。秦内监已经上来,垂着头,也没有看他,直接去服侍苻煌。
苻晔只穿了个外袍,庆喜将他的内衫等物取出,他道:「本王回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