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无言,又不接茶。
观沅端着茶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只得拿眼睛偷偷去看窦照,想叫他帮忙解解围。
没想到窦照此刻一双眼睛秃鹫般盯着齐遇棠,根本没注意观沅,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齐遇棠的手悬在半空,目光紧紧锁定在观沅身上,心中涌动的情感复杂难言。
眼前的女子,清丽可人,举止合度,一看
便是上京大族人家自小培养的丫鬟。但细细看去,她眉目中仍带着几分岭南女子别具一格的娇俏。
而那双清澈的眸子,秀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角,活脱脱就是他和那个女人的结合体啊。
那个女人,还有他一起遗弃的幼女……齐遇棠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仿佛被无数发丝紧紧缠住,跳得越快,缠得越紧。
观沅感受到齐遇棠异样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微微抬头,试图弄清楚这位贵客到底想干什么,却只看到一个头发花白,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用一种无尽深邃与复杂的眼神盯着她。
观沅心中忽地一动,这个人,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她这会儿也不想追究这个,只是不明白,为何一杯简单的韶州茶,会让这位贵客如此失态。
窦照在一旁,早将齐遇棠的情绪变化全部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冷笑。
他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道:「齐伯父,您怎么了?莫非这茶不合口味?」
齐遇棠如梦初醒,猛地收回目光,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他接过观沅手中的茶,喝下一大口,试图用茶水来平复内心的激荡。
然而,那茶的味道,却让他再次梦回岭南。
他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道:「好茶,好茶!」
窦嘉山也注意到他的不正常,忍不住问:「遇棠这是怎么了?若茶不好,叫她们再换一杯吧!」
「不必,不必!」齐遇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茶很好,只是这故乡茶的味道,不免叫人伤怀。」
他看向窦照:「贤侄,你这丫鬟,是哪里人氏?」
窦照淡淡笑道:「哦,观沅么?她与齐伯父一般是岭南人,小侄这次还特意去她家乡梅县看了看,果然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怎么,齐伯父倒对我这丫鬟感兴趣?」
齐遇棠又是一愣,反应过来赶紧道:「贤侄误会了,只是看她有些岭南人的样貌特徵,才随口一问,没想到……」
他看向观沅,声音禁不住微微颤抖:「不知姑娘,在梅县可还有亲人?」
观沅微微抬头,迅速扫了齐遇棠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声道:「奴婢五岁便被卖了出来,不知家乡是否还有亲人。」
齐遇棠的心猛地一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那你可还记得,你母亲……她叫什么名字?」
观沅再次抬头,这次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何这位陌生的老爷会对她的事情如此感兴趣:「奴婢,奴婢的母亲叫——黎蔓茵。」
齐遇棠一张脸白得再无血色。
黎蔓茵,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却又因萧氏压力而被迫抛弃的女人。
她,她竟然将他们唯一的女儿卖了?
而眼前这个丫鬟,就是他多少次梦里相见,却怎么都看不清脸的女儿啊!
窦照眯了眼睛,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还有没有半分担当。
然而,齐遇棠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杯子还给观沅:「本来你长得有些像我一个认识的人,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
极度的震惊之后,齐遇棠并没有半分得见亲生女儿的喜悦,反而被一股深深的无奈和恐惧所取代。
他只是一个毫无权势的赘婿,承认观沅的身份,无疑会掀起一场家族风暴,那是他目前无法承受之重。妻家的怒火丶社会的舆论丶个人的颜面……这一切都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无法喘息。
最终,他的懦弱和自私占了上风,他选择沉默,选择继续隐藏这个秘密。
说着,齐遇棠刻意避开观沅的目光,生怕自己眼中复杂的情绪被她察觉。他仓促地站起身,强作镇定道:「既然窦兄与贤侄对这门亲事都没有异议,那我这就回去告知夫人,让她着手准备红锦嫁过来的各项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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