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吁了口气:「晦气,连赏桂的兴致都没了。」
他卷起手中书册,回头看向屋里的佣书人:「写错字本是小事,不必斤斤计较。但孤很不喜欢,有人用《涧邑行》作刀,来勾心斗角。」他的漆黑瞳眸泛起一抹厌恶之色,又转瞬消失。
屋里再度寂静。
涧邑,一座河边小城,先颖王病故之地。
卫柏的目光彻底冰凉:「孤不想再看见他们。」
第2章
严都尉拱手应道:「末将领命。」他抬手一挥,门外几名宿卫疾步进屋,拎起那些佣书人。那几人都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求饶。
一名宿卫来到顾雁身边,虽没粗鲁拎她,但也冷冷说道:「娘子,请吧。」
顾雁心底咯噔一响。
不想再见他们?是要杀了他们?还是把他们赶出梁城?
她好端端做错什么了,凭甚要被赶出梁城!她还有重要之事没完成呢!
天杀的卫柏,果然是混蛋!
顾雁揪紧衣袖,缓缓站起,迅速想着对策。
怎么办?怎么办?
她跟随宿卫慢慢走着,眼看离门口只有三尺远了。今日她一旦踏出这道门,也许就再没法留在梁城,找到母亲和兄长了……
死就死吧!
她猛地咬牙,回身疾步上前,再次伏拜:「颖王殿下,请容民女斗胆进言。」
满座士人皆被她的举动惊住。
手中拎人的严都尉停下脚步,正欲拔剑阻止她,但见她停步伏拜,又松开了握住腰间剑柄的手。
卫柏压下瞳中讶异,盯着她:「说。」
「《涧邑行》之错,对民女而言是被栽赃,实属冤枉。对殿下而言,是孝心蒙尘,被人误解。殿下也许觉得,若先王在天有灵,见到此错会怪罪殿下。但民女斗胆猜测,先王若见殿下长怀以乐,说不定,反倒会抚掌大笑呢。」
顾雁迅速说完,悄然咽下口中津液,又搓了搓手。她的掌心全是冷汗。
这一番话,简直石破天惊!
许多士人,包括程二公子在内,都惊愕地瞪着她说不出话。
卫柏微微眯眼,眸中闪过寒芒。
片刻寂静后,屋里爆发出各种惊斥。
「她疯了吧?!」
「刚逃过一劫还不知足,突然说什么疯话!」
程二公子怒道:「你可知自己在说
什么!」
顾雁抿了抿唇,继续不卑不亢说道:「民女佣抄书稿时,曾抄过先王病笃时所写的《西望梁城》。诗中有一句:『西望高台,遥闻鼓瑟。斯魂归去,当纵慨歌。』」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道:「民女深为钦佩先王,自知神魂将逝,仍慷慨纵歌。故民女斗胆以为,先王在灵前也许更希望,听到殿下奏乐弹歌来怀念自己,而非俯首忧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