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掀开毡毯,拉开些许颈边衣襟,散去被窝里的热气。
顾雁喘着气,不自觉抠起毡毯上的绒毛。
都!怪!卫!贼!
而此刻的她还不知道,颖王大帐里依然亮着灯火。
卫柏斜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书,许
久都没翻动一页。
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竟神奇地移动了位置,组成了容娘的面容。他久久看着,指腹摩挲着书页文字,就像在摩挲她的脸颊。
一个骤然出现在身边的陌生女子,却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占满了他的心腔。
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
第二日。
崖壁下的巨石旁,已然搭好了三尺高的临时祭台,上面摆着香案。
许是颖王率百官拜谒奇石的消息已经传扬出去,附近乡村里的百姓们,竟都早早来看热闹。营地外的旷野里,树杈上,都挤满了乡民。他们踮脚伸头,都朝崖壁下的巨石方向张望着。好在守卫严密,拥挤的人群都被官兵和神鴞营宿卫拦在营地外。
百官身穿朝服,手执线香,整齐列队在祭台下。
巳时一到,台下鼓乐吹奏,台上有侍从高声唱念,宣读起《天石祥瑞赋》,而后,颖王身穿衮服冠冕,肃然上台,燃香敬拜巨石,感谢玄阳天君。之后,他转身又对所有官员和百姓,讲述将如何不负玄阳所授天命,守护江山社稷等等。
顾雁站在营帐外,眯眼看着远处的热闹。
卫贼这厮,演起戏来很是熟稔啊。
一个狠厉丶精明丶老练的上位者。
无论他有时流露出多么真挚的另一面,她都绝不能产生错觉,对他有丝毫同情。
待卫柏说完,他走下祭台。然后在程仆射的带领下,百官陆续上台,敬拜巨石,感念玄阳。过程很是无聊,顾雁都看得开始昏昏欲睡。
忽然,远处看热闹的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名白发老翁,跪在地上哭天抢地,飞快喊道:「他们拜玄阳,是为了拆玄阳祠呐!玄阳天君在上,请救救我们吧!若是没有玄阳祠,以后我们再饿得要命时,要去哪里求天君保命啊!」
老翁嗓门之大,哭声之凄厉,引得所有人全部看向他。包括颖王和百官在内。附近正拦人的两个汝阳府兵大惊失色,连忙过来架起老翁的胳膊,要把他拉离此处。
顾雁精神一振,踮起脚看向远处。
竟然敢在颖王拜祭祥瑞时闹这么一出,这老翁什么来头,不简单啊!
难道又是刺客,想趁乱刺杀?
她浑身一凛,连忙看向站在祭台下的严义。他一动不动,依然手扶佩剑,只凝神盯着老翁,竟不见警戒神色。这与往常太不同了,以前但凡有莫名其妙的人出现在颖王面前,严义会第一个冲上前拔剑。
不对劲。
顾雁环顾周围,发现本该迅速戒备的神鴞营宿卫,全都站在原地,正全神贯注地戒备周围。有些宿卫,甚至都没往老翁那边看。最紧张的,只有汝阳当地的兵卒。剩下的官员和百姓,多是疑惑或好奇。
这时,卫柏忽然上前几步,沉声道:「放开他。让他说清楚,今日为何来闹。」
两个府兵正拖着老翁,只好放开了手。老翁感激涕零地重新跪地,朝颖王伏拜见礼,然后开始讲述。
「老朽绝非故意破坏殿下的祭礼!只是担心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如果再遇到两年前那样的大雨,我们都被调去收其他田地,来不及收自己的屯田,结果颗粒无收,只能靠陈年存米果腹。吃了几顿,就再也撑不下去,饿的饿,病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