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丢了被弄脏的文稿,重新开始写,看着空白的纸张,却想起卫贼评议文稿时,炯炯泛着星光的眼神。于是她提起笔,又放下笔,站起来转圈,又坐下来托腮。整整两个时辰,就写了「狐姬」两个字。
她坐在案边用膳,嚼着汤饼,却想起卫贼坐在对面,推来一盘白霜柿饼,又期盼问她的模样。于是她只觉口中的汤饼,乏味得像在嚼干柴。她又夹起其他菜,勉强吃了几口,仍然提不起精神。
她躺在宽敞的卧榻上,盖着柔软的褥被,却又想起在漆黑的营帐里,卫贼丢来一张毡毯,让她盖好,还轻轻捏她脸颊的肉。于是她裹紧褥被,在榻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一闭眼,看到沐浴过的卫贼坐在她面前,半敞的衣襟露着锁骨颈窝。再睁眼,又看到卫贼的脸近在眼前,他一边按揉着她的腰,一边从她的手指咬到耳垂。
顾雁咬住唇,越想越恼。
她明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解决,怎么还能因为卫贼而辗转反侧?
她很努力地想甩掉脑海中他的模样,可他总是不受控地出现在眼前。
说来也是没意思,她问他那个问题,本意是为了稳住他。
他犹豫才好呢。
可真看到他沉默以对,从不回答,顾雁又觉得莫名失望。
因为卫贼,她的心彻底撕裂成了两半,越来越纠结。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顾雁揪着榻枕,努力丢开卫贼的影子,梳理起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明天,该去查一查那药粉到底是什么。
——
第二日一早,顾雁又请石榴过来,悄悄请她帮忙,给鄢和传信,下午在江远楼一见。石榴意味深长地一笑,一口答应下来。
到了下午,她询问寝阁门口的侍从,她能否去江远楼?侍从恭敬应承下来,说殿下吩咐过,容娘子随时可以去江远楼。
于是,顾雁很快坐上了卫府马车,来到江远楼门前。
食肆所在的南市,无论何时都人群熙攘。这次一下车,她便听周围泛起议论。
「快看!她就是颖王身边新晋的宠姬容娘!」
「你知道吗?颖王为她买了仙宝阁所有的笠泽珠丶青岭玉和江
绣锦缎!从没听说过颖王对谁如此花费过啊!」
「真的?你怎知道?」
「这么风光的事,仙宝阁的掌柜逢人就说啊!」
「嗐!」
一阵接一阵议论飘进了顾雁的耳朵,听得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没想到,上次出府一日,竟在梁城传开了这么多的轶闻。幸好出行前戴上了面巾,这时顶着无数目光,她尚能保持着面色自若。
江远楼的掌柜亲自迎接,很快给她安排了上次来过的厢房,又安排好了她上次夸赞过的点心和小菜。
没过多久,厢房里只剩她一个人。
厢房位于三楼,窗外就能看到南市街道。顾雁倚窗而立,悄然看着楼下,是否有鄢平宣出现。然而她等了半晌,还是没看到他在哪。
忽然,背后房门吱呀一响。
她回头,见身着仆从装扮的鄢和,一脸霜色地走了进来。
第40章
「平宣阿兄!」顾雁忙上前迎他。她走到门边,飞快瞄了一眼外面。走廊空无一人,她连忙关门落栓。
「今日约你,因为又发现了一件事……」顾雁来到鄢和面前,却见他面色落寞,郁郁寡欢,不由得止住话头,问道:「怎么了?」
鄢和似是失了一半魂魄,摇摇晃晃走到房间中央,怅然苦笑:「你如今是颖王身边最得宠的容姬,而我江州鄢氏也成了靠进献美人,来讨新主欢心的无耻门第。」
顾雁听得一懵,蹙眉问道:「有人对你说这些?」
鄢和摇头:「没人当面说。但同僚背后的议论,我听得到。你来自鄢府一事,已在朝中传开。但不知为何,传着传着就变成,你是鄢氏提前进献的美人,是鄢氏为我出仕而提前铺的路。呵,相比之下,我得了头名的赋文,都不值一提了。」
他转头看见案上放置的桂花米醪,自顾斟了一碗,昂头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