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淑失笑摇头:「是啊,我怎忘了当年鄢郎君对顾娘子的一片深情。早些时候见鄢郎君千里迢迢地赶来,就该想到的。瞧这对苦命鸳鸯,分分合合的,真不容易。终究是上天可怜你们,让你们缘分未尽。是我唐突了,叨扰了诸位。我这外人,接下来就不便在场了吧。顾娘子,告辞!」她拱手朝他们各行一礼,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蒋司正慢走!」顾雁忙道。
「哎……」顾麟连忙站起,对她说道,「我去送送蒋司正。回来再详问你!」
随着门帘挑起,一阵冷风灌入,屋内便只剩下顾雁与鄢和两人了。
周围安静下来,莫名笼罩着尴尬气氛。她轻咳一声:「平宣阿兄……」
「阿雁,」鄢和突然打断。他起身来到顾雁身旁,轻声道:「抱歉,我擅作主张,说了这些。但唯有如此,才能打消那帮夔州人的念头……」他轻滚喉头,顿了片刻,又道:「你就当是在做戏……我们先假定婚约……待夔州人彻底打消念头时,你若不愿嫁我,再与我取消婚约……如何?」
鄢和一直盯着她,说得小心翼翼。那双琉璃似的眸子泛着粲然光亮,她甚至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看着这般纯澈的眼睛,她甚至觉得,教这双眼睛泛起失望,该是多么残忍。如此一想,她便忘了刚刚准备想说什么。
「好,」顾雁轻声说道。
第56章
徐阳城的临江侯府大堂。
谢夫人坐在主位,细细端详着堂下跪坐的两人。看向鄢和时,她一脸慈祥地弯起眼。看到顾雁时,她瞬间收敛了笑意,无奈摇头。
坐在旁边的顾麟,刚将这两人私定终身之事告诉了母亲。
「唉,我这个当兄长的,也管不着她了!」他恼得吁出一口气,「我去里面看看阿娴,你们先聊。」
「代我向嫂嫂问好!」顾雁直起身,却接到兄长瞪来的目光。她吐了吐舌头。身边的鄢和偏头看着她,眸中盛满温柔。
看她撇撇嘴,又跪坐回去,鄢和才转过头,朝谢夫人伏拜行礼:「晚辈本想先来徐阳寻到阿雁后,再正式到府上拜访婶母。眼下事出突然,草率相见,实在失礼,请婶母见谅。」他父亲和顾将军曾结义兄弟,故他从小就叫谢夫人为婶母。
「不怪你。阿和多年没见,仍这般懂事。」谢夫人欣慰点头,忙指向旁边座位,柔声道,「快坐。」
「多谢婶母。」鄢和恭敬应下。见他坐好,顾雁不等娘亲发话,径自提裙站起,揉着后腰左右伸展一番。谢夫人看女儿毫不矜持的动作,不禁揉额:「站没站相,给我过来坐好。」
「我腰上有旧伤嘛。」顾雁嘟囔着,挪步到谢夫人身旁坐下。
谢夫人叹气,伸手按揉顾雁的腰:「是这里吗?」
「嗯,」她连忙点头,「阿娘再用力些。」
谢夫人加大了手上力道,又低声恼道:「在阿娘面前暴露本性也就罢了,怎能在阿和面前也这副邋遢模样!」
「哎呀,我什么本性,平宣阿兄早就知道了,我不用再装了,是吧!」顾雁看向鄢和,挑眉抛去一个「你懂的」眼神。少时,她每次要他帮忙向娘亲隐瞒出格之事,只要抛个眼神,他自是心照不宣。
鄢和浅浅勾唇,含笑不语。
「那是阿和脾性好,让着你!」谢夫人猛地用力。
「啊!」顾雁吃痛惊呼,「我们都不是你亲生的吧!从小你就只夸鄢和,光骂我们。」
鄢和眼梢笑意加深,忙道:「阿雁生性率真,不拘小节。少时家里有她在,反倒让晚辈每日读书的枯燥生活,添了许多意趣。」
「还是平宣阿兄会说话,」顾雁悄然在身侧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鄢和一味看着她笑,满眼都是宠溺。
谢夫人瞪了一眼女儿,无奈叹气。她放开手坐好,又轻言细语地问起鄢和近年的经历,霁山故友的近况等等。他一一答来,无不妥帖。顾雁只叹气,阿娘对他总是慈眉善目,对自己怎就总有挑不完的毛病。
半晌聊罢,谢夫人十分欣慰地感慨道:「其实当年你娘还在时,我们就说过无数次。等你们长大了,我们两家就真正……」
「阿娘!」顾雁打断母亲。她四下环顾,见屋内没有其他人。方才兄长为了说他们的事,已遣退了仆婢。她抱着娘亲胳膊,附耳低语:「其实,我们说私定终身,是为拒绝夔王府求亲,又让阿兄不得罪他们的权宜之计,都是假的。」
「什么?」谢夫人愕然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