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从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孙四到时,宋音已经喝完一盏茶了,正在看院中的一树夹竹桃。
算起来,这是孙四第二次看见这位新东家夫人。甫一进来,他便向宋音赔罪行礼:「让夫人久等了,请夫人责罚。」
宋音的目光落在孙四身上。
孙四身形瘦小,穿着件半新不旧的凉衫,此时额头上还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听到她来此的消息后,匆匆赶来的。
宋音的目光掠过孙四穿反的外衫上,搁下茶盏问:「孙管事这是打哪儿来的?我怎么瞧着你跑了一头的汗。」
「如今正是农忙时节,小人虽说不用亲自下地干活,但到底念着地里的庄稼,所以就去田陇上看佃农们割麦了。」
宋音在来庄子里之前,曾特意绕到田地里看了一圈,那里确实有佃农在割麦子不假,但她可没看到孙四的身影。但宋音却并未戳穿孙四的诡计,而是道:「这大热天的,辛苦孙管事了,小双,给孙管事上茶。」
孙四忙谢了,他又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站在一旁拘谨问:「夫人今日来庄子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不过是我在府里闲着无事,突然想起了这座田庄,就过来看看。」宋音说话间,抬手道,「孙管事不必拘谨,坐下说话。」
孙四应声,在宋音下首坐下。
今日的宋音穿的素净,一身青蓝色褙子,头上未戴珠玉,只簪着一只流苏金簪。再加上她语气含笑,看着十分的平易近人。
宋音先是给孙四戴了几句高帽子,然后话锋一转,闲聊似的问:「不知孙管事是哪里人?」
「回夫人的话,小人祖籍是溧阳的。」
宋音颔首,小双端着茶从外面进来。
孙四知晓她是宋音身边的侍女,顿时受宠若惊:「怎敢让姑娘屈尊为我这个粗人端茶。」
「这可是夫人惯喝的茶呢,孙管事尝尝看。」小双
笑意吟吟将茶递给孙四。
孙四疾步而来,此刻又累又渴。再加上听了小双这话,就想趁势阿谀奉承宋音的茶,便想也不想的就道:「夫人这茶闻着就香,给小人喝只怕是浪费了。」
「孙管事替我打理庄子劳苦功高,一盏茶而已又什么值当的呢!」宋音说着,轻轻啜了一口手中的茶,然后道,「孙管事尝尝,看这茶可喜欢。」
孙管事闻言喜笑颜开,当即便喝了一大口。
下一瞬,孙管事顿时跳了下来,「噗——」的一口将口中的茶水吐了出来,面色痛苦而愤怒:「这茶怎么。怎么……」
后面的话,在看见面前的小双时,孙管事顿时噤声了。
如今虽是初秋,但天气还是有些热,所以众人平日里喝的还是凉茶。
可这次小双端给他的却是滚烫的热茶。
尽管孙管事吐的很快,但他嘴里还是被烫了好几个水泡。但眼下见宋音和小双都望着他,孙管事顿时也顾不上疼了,忙口齿不清向宋音请罪:「是小人无状,糟蹋了夫人的好茶,请夫人惩罚。」
「一盏茶而已,孙管事不喜欢喝倒也无妨。」
之前孙四就打听过了,这位新主母既和善又宽待下人。如今听了宋音这话,孙四正欲松一口气时,就听宋音又道:「只是茶不喜欢可以不喝,但话却不能乱说。我前几天无意听人说,孙管事你是我娘家的表兄?」
孙四心下顿时一紧。
这是他编出来欺压那些贱民佃农的,何以会传到宋音耳中?
「但我思来想去,也不记得我娘家有孙管事你这样一位能干的表兄。但我又怕是祖辈的亲戚我不知晓,可先前听孙管事你说,你祖上是溧阳的,后来又随爹娘来帝京卖身为奴。而溧阳与我们清溪县相距千里,照这样说那你我就更不可能是亲戚了。」说到这里时,宋音轻轻拨弄着茶盖碗,漫不经心道,「不如孙管事替我解个惑?」
孙四额头上直冒冷汗。
这谣言本就是他传出去的,眼下宋音既问,他自然不可能承认。
「许是底下人见夫人和将军待小人宽厚,所以才私下乱嚼舌根子,小人……」孙管事话还没说完,小双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
孙四一个踉跄,直接跌跪在地上。
「好你个欺上瞒下的刁奴!夫人面前,你竟然还敢撒谎!」小双柳眉倒竖瞪着她。
孙四膝盖裂开似的疼,但却仍在地上叫屈:「小人自打任这庄子上的管事以来,一直勤勤恳恳从无有一日的懈怠。姑娘这是何意啊?还有请夫人明鉴,小人真不知道这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