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疑目光中,他将木匣从谢长川手中接过,素白指尖抚过匣面残存的并蒂莲纹:
“里面应是一枚东珠。”他解释道。
这是那场尚未举行婚礼的前夕,君余言拿着这个盒子来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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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然对这场婚礼并没有期待之意,更没有欢喜一说。
那夜,君余言身旁的一个侍女突然来找到自己,说她家公主想找自己见一面。
婚前见面本就于理不合,沈安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但他的拒绝一向是没有用的。
更深露重,雕花门闩发出一声刮擦声。迟迟未入眠的沈安然被这响声惊起,木门在月光下颤动。
不一会,屋外传来门环当啷坠地的声音,映入眼帘的是身披十二幅金线绣鸾凤嫁衣的君余言。
她正凤冠霞帔。
他踉跄的拿起一旁的外衣慌乱的套上,转而转过身去。“殿下,你。。。。。来做甚。”
君余言鬓间九凤衔珠步摇仿佛在耳边般,簌簌作响。
都说这位不受宠长大的公主最是怯懦,此刻却敢夤夜闯入男子寝居。
他此刻觉她胆大包天。
"我来找你啊。"那道声音像浸了蜜的琉璃盏,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沈安然攥紧指节,直到泛白,倔强的不肯转身。
君余言望着男子玉雕般的侧影,烛火在他睫羽投下轻颤的蝶。
手中木匣握紧,并蒂莲纹在烛光里舒展,金线流转恍若活物。绕过屏风时绣鞋踩到散落的书卷,惊得沈安然猛然退后半步。
"你转过身看看我好不好?"她尾音打着旋儿,是撒娇的调子。
沈安然哪经得住如此阵仗,耳尖红得能滴血,不发一言。
君余言并未生气,而是走到男子面前,她手上拿着的赫然是那绣着并蒂莲纹的木匣。
“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
“婚礼明日才是,你为何深夜前来?”
沈安然想,她或许是个非常传统的人,因为他听见面前女子说:“我们还没有交换定情信物呢。”
案头并蒂莲纹在晃动的光影里扭曲,他突然嗅到经年未散的墨香——寒窗下呵冻研墨时手背皲裂的疼,书案前彻夜抄书被烛泪烫出的疤,那些嵌进骨血里的执念。
虽不合时宜但他无法咽下。
君余言手中握着那木匣,眼尾染着窗外偷渡的月色,却听见一声轻笑从男子喉间溢出,像是碎冰坠入深潭。
"殿下说笑了。"沈安然终于转过脸来。
"我们之间。。。"喉间泛起苦意,像咽下经年的陈墨,"何来感情?"
他们分明才见过一面,而已。
夜风卷着更漏声撞进来,君余言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木匣上,清越一声响。
“没关系啊,我对你有情,我送你就好。”若是男子能随意拿一个东西来敷衍一下自己就更好不过了。
君余言拉过男子的手,将手中木匣放到他手上。
“我走了。”女子笑语晏晏。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沈安然没有作声,他原先是想将木匣还回去,但他伸出的手女子并未来接下。木匣重重摔在地面。
青砖地面溅起一声闷响,木匣弹开的瞬间,东珠沿着砖缝滚出蜿蜒银光,像谁在夜色里拖了道泪痕。
他听见君余言说:“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屈膝时凤冠垂珠簌簌摇曳,映得指尖东珠愈发黯淡。“算了,这配不上你。”
沈安然盯着空落落的掌心,那里还留着木匣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