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伤兵成百上千,大夫却只有两位,再并着两个只能做大夫助手的药童,根本治不过来。
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人因失血过多而死。
姜幼安眸光深了深,快步走到离她最近的伤者身边,俯身检查他身上的伤。
此人受的是刀伤,在右小腿上,伤口本不算深只是比较长,且因伤者受伤后没能及时撤退所以如今撕裂的更大,不知是谁给他糊了一层金疮药,但没能完全止血,此刻已经将潦草裹在伤者腿上的纱布染得殷红。
「姑丶姑娘……我伤得不重,不如你先去帮徐大夫他们?」
然这伤兵却似乎对自己的伤不以为意,也似乎是如方才那守备军所言不太信任女大夫。
姜幼安轻掀眼皮瞧他一眼,故意道:「不重正好,且让我练练手。」
伤兵顿时噎住。
他方才确实存了不想让女大夫缝伤口的心思。眼下军中麻沸散紧缺,他这点小伤定是轮不上用,所以若是让手法熟练的男大夫来给他治伤,他至少能少受些苦。
但伤兵万万没想到,这女大夫竟光明正大说出「拿他练手」的话来。
此言一出,周围兄弟都朝他看来,有幸灾乐祸没憋着好屁的,也有跃跃欲试想跟在他后头让女大夫练手的,毕竟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前头几百个兄弟等周大夫跟徐大夫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
于是伤兵深吸口气,眼一闭心一横:「罢了!你来!」
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但又甘愿为了兄弟们「舍生取义」。
姜幼安面巾下的唇角忍不住勾起,旋即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包,又对锦盘道:「剪开他腿上的纱布,清洗伤口。」
锦盘颔首,从帐中药架上取了瓶烈酒来擦拭剪刀,继而又先后用清水和沾满烈酒的棉团清理伤口。
她手法行云流水,与周丶徐两位大夫身边的药童相比甚至更好,旁边围观伤兵的忐忑心情稍微减轻了些,至少过会儿在这一步上不用受多馀的苦。
但正在被医治的伤兵却不这样想,许是过分紧张的心情放大了他的疼痛,他梗着脖子死死咬牙,眼睛又惊又怕的时不时睁开看一眼,下一瞬又心如死灰的闭上。
他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别乱动。」
姜幼安说着拽住伤兵一只手臂,用烈酒清洗手腕后找到孔最穴,取银针垂直刺入。
伤兵闻言越发紧张,浑身僵硬地悄悄掀开半边眼皮,忐忑问道:「这丶这是做什么?」
姜幼安:「止血。」
伤兵顿时烦躁起来,忍不住嘟囔:「整这些没用的作甚,快点缝伤口。」
姜幼安并不与他争论,针灸有没有用,一会儿缝伤口时自然见分晓。
她继续行针,先后扎了两个能止疼的穴位。
伤兵渐生不满,不过多年行军打仗让他深知不能得罪大夫的道理,只好继续忍耐,梗着脖子紧闭双眼的等着缝合伤口。
也不知等了多久,他终于感到有针在缝合皮肉,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准确来说,不是不疼,只是远没他想得那般疼,大约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虽然感觉火辣辣但对他们这些行军打仗的人来说,这点疼根本就是挠痒痒。
伤兵怀疑自己知觉出了问题,眼皮微动,颤巍巍睁开紧闭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