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萧伍怎么会有空闲进城来找她?
除非……是镇远侯对「顾么么」有了新的了解,他来找她质问。
嘶,若当真如此,那还真有些难办。
眼下表兄未归,她自己对「自己」的身份都一知半解呢。
廊檐雪越融越快,姜幼安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凤眸不禁越眯越深。
「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么么想在此处待多久?」
这会儿萧无衍却不知从何处提了把椅子,问完便自顾将椅子摆在顾么么身边,略一撩袍,端端正正地坐到了她身侧。
但姜幼安没看他,反而垂眸看向墙檐下「嘀嗒丶嘀嗒」被水滴轻砸的青石,漫不经心道:「听闻柔然近来时常给镇远军找麻烦,萧公子不在军中为镇远侯分忧,来找我做什么?」
这话听起来像是生气了,气他这些日子不来找她。
可萧无衍实在太清楚自己在顾么么心中的分量,知晓他有生死之忧她才回「保重」二字,又怎会因这等小事而与他置气?
想来,不过是试探罢了。
然而常山王年迈,底下那群儿子又一个比一个草包,的确不足为惧。
况且苍鹤和庆州相隔甚远,即便么么当真顾念亲情向常山王传信,常山王的手也难以伸到苍鹤来。
思及此,他沉了沉眸,循着顾么么的视线与她一同看向青石,从容解释:「么么,为侯爷分忧之事自有诸位将军,我只是在侯爷帐前伺候的小卒,近日奉命看守粮仓,这才无暇抽身。」
可他越是这么好声好气地解释,姜幼安便越疑惑,那双清凌凌的凤眸终于从水滴青石转移到萧伍如高山冷峰般的脸颊上,试探问道:「那你今日不必看守粮仓么?」
萧无衍:「侯爷体恤,特允我告假半日。」
他面不改色地扯谎,黑眸因顾么么转头看来而轻轻弯起,笑意不自觉间便深达眼底。
仿若天山寒雪消融,耀眼之极,叫人一瞧就再不愿移开视线。
妖孽。
真是妖孽。
哪有人什么都没做只是笑一笑就这般勾人的?
姜幼安瞧着人凤眸轻闪,暗暗腹诽,好一会儿才压住旖旎心思道:「裴大夫出门探诊了,我要守药堂,恐怕没功夫陪你。」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些将他放在心上了。萧无衍脸上的笑容顿时更放肆了些,骨节分明的大手径自去牵顾么么的柔夷:「能在此处陪顾姑娘看水滴石穿,何尝不是雅事?」
「?」姜幼安愈发觉得奇怪。
他今日来医馆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见她一面?不然为何这么久了连半句疑问都无?
她眼底闪过狐疑,但到底不敢掉以轻心,轻弯唇角扯出一抹笑道:「萧公子不觉得无聊就好。」话落就收回目光,仰头继续盯向廊檐雪。
萧无衍见状静静看了会儿她的侧脸,桃花眼轻扬,片刻后竟当真什么都没问,转头认真瞧起了「水滴石穿」。
只是顾么么的手还被他牢牢握着,没一会儿他便感到掌心柔夷轻挣了挣,但他不想放,反而将她纤细柔软的手握得更紧,低声哄道:「冷。」
姜幼安忽地不动了。
毕竟是冬日,哪怕阳光再明媚天也是寒的,在萧伍来之前她已经在墙角守了好一会儿,手脚确实有些发凉,而他一路风尘仆仆地从城外赶来,掌心竟意外暖的不像话。
他既愿意做人形手炉,那她哪有拒绝的道理?
默了会儿,她索性将另一只手也伸到他眼前道:「这手也凉。」
萧无衍默不作声,但修长手指却从善如流地勾住顾么么的指尖,将她两只手都攥进了掌心。
姜幼安满意地扬了扬凤眸,这才暂时轻敛神思,继续专心致志地盯向廊檐下如断珠般坠落的水滴。
……
日暮时分,外出探诊的裴大夫终于回了医馆。
他下车时正巧遇见齐荣送萧伍出府,不由笑着感叹:到底是年轻人呐,禁不住太久不见……
然而下一瞬,裴大夫脸色却忽地一变,急匆匆冲到将要上马的萧伍跟前问:「萧公子莫不是才送东家回府?」
萧无衍闻言轻怔,旋即似是想到什么,轻笑着拍了拍马鞍:「么么料到您会担心,今日一直守在医馆后堂,不曾离开过,方才还为两个受寒的病人诊了脉,开了药。」
裴大夫听着颇为后怕地捋了捋胡子,大松口气:「甚好,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