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四种病症中,患伤寒和冬瘟之症的病人恢复最快,及至三月上旬,各县镇被请入医坊的大夫陆续归家,镇远军所建之临时医坊里也已没有患这两种病症之人。
不过在伤寒丶冬瘟的病人离开医坊次日,各县镇患有霍乱和天花的病人便被驻守在各地的镇远军趁夜送进了医坊。
此时,仍留在各地医坊的大夫几乎全是从前患过天花之人,当然也有一些大夫甘愿为了救人而冒险。
姜幼安回城后便没再去过医坊,但她见过几次徐大夫和留在州府的周老大夫,与他们商讨病情,也在府衙给染上霍乱之症的军卒诊过脉丶开过几道方子。
于是二老惊奇的发现顾么么开的方子药效竟比其他大夫都好,转头便通知各地医坊,将她的药方迅速推行开来。
但对于天花,姜幼安却和甘州所有大夫一样一筹莫展。
短短月余,甘州死于天花的病人已近千人。
可镇远军如今能做的,只有将那些死去的人烧成灰烬,再取骨灰入棺,令其入土为安。
因此,尽管早在二月底就收到锦月和三娘已经安排好苍鹤事宜想来甘州的信,姜幼安却没让她们来。
锦月小时候在她身边一起长大,如今倒是不用担心会染上天花,当年三娘不幸也曾被她传染过,但齐荣和高二他们在离开长安之前其实很少能与姜幼安近距离接触,所以当年她患天花时,东宫大部分暗卫都无事。
可这些话不便明说,姜幼安只能在信中委婉嘱咐,让锦月和三娘等齐荣和高二回了苍鹤再动身前来。
锦月聪慧,一眼便看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立刻回信:姑娘安心,锦月知晓了。
只短短一行字,但姜幼安丶叶晋丶包括锦盘看过后都松了口气。
次日,在府衙做事的萧无衍也收到一封幸远之命人送来的信函。
彼时顾青树和李拓正在府衙候命,见状,顾青树忍不住好奇:「远之送的信?难道苍鹤出了什么麻烦事?」
在他说话间,萧无衍已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扫过,继而眉心微蹙:「不是苍鹤,是本侯要有麻烦了。」
顾青树和李拓两人顿时上前一步,齐声担忧:「师弟侯爷有何麻烦事?」
萧无衍将信函给了他们,让两人自己看。顾青树抢先接过,片刻后,他脸上的担忧瞬间散了,把信交给李拓。
李拓急忙拿在手中看,须臾,他跟顾青树一样放平眉头,转而欣喜道:「侯爷,圣上封您为一品骠骑大将军是好事儿啊,要属下说,您不如趁此机会跟夫人说清楚您的身份?」
顾青树闻言立马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师弟,顾大夫早晚要知道你的身份,我也觉得你该早些坦白。」
萧无衍闻言薄唇紧绷成线,将信函又收回手中。
传旨封赏的宫人如今已到苍鹤,因甘州有疫才没敢贸然前来,而是请了幸远之写信陈情,希望镇远侯能回苍鹤领旨或者派人去苍鹤护送他们一行人来甘州。
萧无衍一时难以抉择。
成亲之后,他原本下定决心向娘子坦白,可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夜在藏书阁外么么下定决定与他割离的模样。
萧无衍从不敢赌他在娘子心中的分量,也早已认清自己,此生绝无可能放她离开。
暮色悄无声息地降临,临近戌时,在府衙事务堂枯坐半晌的镇远侯终于提笔落字给幸远之回信,告诉幸县令让传旨封赏的宫人在苍鹤等着,他会在三日内回苍鹤领旨。
信写好后,萧无衍叫来萧陆,让他亲自回苍鹤一躺送信。
萧陆领命应是,当即跑去府衙马厩牵马。
萧无衍则在事务堂又处理约莫半个时辰的公务才起身回府。
然而刚出府衙大门,却见萧陆竟又急匆匆策马跑了回来。
萧无衍黑眸顿时一沉,「出了何事?」
萧陆长吁勒马,满脸是汗的跳下马来,深吸口气道:「侯爷,大事不好,小人方才在城门后又遇见幸大人派来送信的苍鹤衙役,他说长安来的宫人已将圣旨和圣上赏赐都交给此次奉命来甘州赈灾的顾大人,您看,这是幸大人的信——」
说着,萧陆将一封被他握得皱巴巴的信呈上。
萧无衍接过信打开,看见信中内容后面色越发紧绷沉冷。
来人竟是顾兰丰。
若赈灾钦差是旁人,他这个镇远侯还能以势压人一番,可顾兰丰是当朝宰相之子,又与他是旧相识,他若敢以势压人,这人恐怕会直接跑到娘子跟前将他的老底掀了。
萧无衍瞬间将手上信纸攥得更皱。
跟在萧陆身后苍鹤衙役,见状悄悄勒了马,大气不敢出的将马绳交给府衙马夫。
与此同时,从另一个方向驾马车而来的叶晋却满脸喜色,远远瞧见站在府衙外的萧伍便兴奋地朝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