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树知道师弟其实是想知道「弟妹」有没有挂念他,忙点点头:「放心,我明白。」
话落,他离开病房,又让方才传话的小厮去后院厢房把李拓叫来此处守着。
如此片刻后,李拓和顾兰丰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萧无衍的病房外。
此时萧无衍已忍着浑身不适换好衣裳,听见房外响起脚步声,他几乎是跑着冲到房前开门,但看见先后出现在眼前的李拓和顾兰丰,他好不容易强撑起来的力气瞬间便卸了,眼眉一垂便回了房中。
顾兰丰见状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对李拓拱手道:「我与阿衍有要事相商,还请李将军守住院门,莫让他人靠近。」
李拓亦拱手回礼:「客气,顾大人只管去见侯爷,有本将军在,保证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顾兰丰淡笑颔首,敛神走向病房,甫一进门,便见萧无衍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
显然,阿衍此刻想见之人并不是他,但即便如此,顾兰丰端详萧无衍片息后却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不管昨夜太子殿下与阿衍发生过什么,至少今日阿衍身上终于生出一丝活气,不像在庆州遇见他时那般毫无生机。
关上门,顾兰丰走到桌前,神色从容地撩袍而坐:「我今日是奉太子殿下之令来见你。」
他开门见山,萧无衍骤然抬眸,眼底波涛汹涌似乎藏了许多想要说的话,却又在瞬息的失态之后竭力保持平静:「……殿下她,有何吩咐?」
顾兰丰未语,只是从袖袍中掏出一封泛黄的密信放于桌几。
萧无衍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沉吟片刻后才拿起信封缓缓拆开,里头只有一张信纸,是军中常用的黄麻纸,左下角却有烧毁的痕迹,时至今日边缘上仍残留着被火焚烧过的焦黑。
他摩挲着信纸,观察过这些之后才轻转黑眸去看信封上的内容,下一瞬,他黑眸忽地震颤。
「这是当年……他陷害先锋营的密信?」
「是,当年定州之战的主将是赵良骥,这封密信赵良骥看过之后本该烧毁,但他担心事成后萧山会栽赃嫁祸便防了一手,将密信藏了起来,后来萧山病逝赵良骥也解甲归田,他便想烧毁此信,幸好圣上当时已派暗卫潜藏在赵良骥身边收集证据,这才将此密信留存于世。」
九年前,镇远军先锋营几乎全军覆没,萧山却将罪责归咎于先锋营校尉擅作主站迎击敌军,彼时顾兰丰便觉有异,只是他当时尚未科考,虽有心,可并无能力去探查真相,而当他终于秋闱入仕,此事却已盖棺定论。
他也曾在父亲书房外跪守一夜,希望父亲求圣上重查此案,将清白真相还给那些枉死的四千将士。
可那时父亲无法答应他,父亲只是为他拍去肩头的雪,惭愧而又内疚地看着他道:「丰儿,有朝一日……圣上会还他们清白,但不是今日。」
顾兰丰相信父亲,这些年亦日渐理解父亲,理解圣上。
他们何尝不想追查真相?只是不能,当年东兴侯丶镇远侯丶常山王手中握着大燕将近八成的兵力,他们本就野心勃勃,倘若圣上执意追究萧山罪责,恐怕大燕早就分崩离析。
幸好,如今一切都有了转机,当年的真相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顾兰丰眸光定定,沉声:「阿衍,除了这封密信,太子殿下手中还有萧山丶赵良骥等人的其他罪证,只是殿下料到今日你这里人多眼杂,才让我只将密信带出。」
萧无衍却在顾兰丰说这番话时渐渐冷静。
九年,他手中早已萧山罪证,虽不如眼前这封密信直接,却也足够证明先锋营将士的清白。
所以这封密信,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况且,这些证据分明是圣上所查,今日为何要借太子之手给他?萧无衍很难装作不明白其中的用意与试探,他和么么,终究是回不去从前……
「无妨。」良久,萧无衍垂眸折信,淡声道:「即便没有这封密信,我也会证明枉死将士的清白。」
顾兰丰自幼聪慧,一听便知萧无衍不愿承太子殿下的情——昨夜宴上二人先后离席,以他对太子殿下的了解,她与阿衍定然已见过面,不过眼下看来,二人见过归见过,却不曾消除心中隔阂。
思及此,他无奈轻叹,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状似无意地提醒:「阿衍,你刚回长安,可知太子殿下已有孩子?」
萧无衍闻言一顿,不由捏紧手中信封:「嗯。」
他淡应,语气听不出喜怒。
顾兰丰便接着自顾自地道:「太子殿下为孩子起了小名,唤肃儿,圣上亦觉此字不错,便为小皇孙选了『定肃』为名……」
萧无衍早在听见「肃儿」时黑眸便颤了颤,神情却愈发冷,不等顾兰丰说完便径直下逐客令:「顾大人可以走了。」
顾兰丰话音顿时消了,脸上却闪过胸有成竹地笑:「也罢,萧侯好生养病,本官便不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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