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幼安没一会儿便叫他看得脸热,「……走吧,去施针。」见这人没把心思放在肃儿身上,她索性拉他去软塌看伤。
萧无衍这才有所收敛,垂眸轻笑,乖乖随太子殿下走向软塌。
他身上的外伤太久又无人细心照料,现如今若想痊愈便须勤换伤药,因而这会儿软塌矮几上除了太子殿下常用的药箱外还放着数瓶生肌膏和宫中最好的金疮药。
姜幼安将萧无衍按在软塌,一边走去博古架旁净手一边道:「把衣裳脱了。」
萧无衍从善如流,黑眸一垂率先解下腰封,然他身上细细碎碎的伤实在太多,这般大幅动作难免会牵扯伤口,从前在外人面前,萧无衍时常会忍着疼痛不动声色,可如今面对姜幼安,他忽然就不想忍了。
于是待姜幼安擦干手回神看他时,便见这人眉心紧蹙丶薄唇也紧紧绷着,露出一副明显的在忍耐疼痛的表情。
她忍不住笑,唇角轻勾又迅速压平,装作没有看穿的样子快步走到他身边道:「怎么了?扯到伤口了么?我来帮你……」
萧无衍倒也顺水推舟,正在解领扣的手迅速垂落两侧,薄唇轻抿,那双潋滟桃花眼却故意可怜巴巴地仰起盯着她:「那便有劳殿下。」
姜幼安原还想继续打趣他两句,可这会儿叫他这般盯着看,那些涌到喉间的话莫名便说不出口了,只是默默想,这人倒真是有些变了,从前受伤都故意瞒着不让她知晓,今日竟在她跟前故意博取可怜来。
「……对了,昨日有件事忘了与你说。」帮他褪下上衣后,姜幼安忽地想起一事,不由正色道:「你刚回长安,若想了解长安诸事,可去大理寺寻顾寺丞,他是我义兄。」
「义兄?」萧无衍眸光微变,「难道是……秦兄?」
他自然知晓先皇后曾在顾氏族人中收一孩童做义子,也知此人自小便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却不知太子竟真与此人情分深厚,若此人是秦晋倒还好,但若不是……
刚想到此,萧无衍便听他的太子殿下清声道:「表兄姓叶,单名一个晋字,受我牵连,他如今也赋闲在家——」
说到这儿姜幼安话音忽地一顿,连带手中为萧无衍拆纱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继而轻哼一声道:「险些忘了,萧侯与兰丰表兄交情颇深,倒是不用我多此一举。」
提起顾兰丰,两人的记忆瞬间便回到当初在甘州治疫的时候,那时姜幼安只需躲着不与顾兰丰见面就是,萧无衍却为隐瞒身份撒了不少谎。
他顿时心虚,垂眸轻咳:「顾寺丞既是殿下看重之人,臣自然要去登门拜访。」
姜幼安并非真想翻旧帐,见他转移话题便顺势放过了他,继续为他换药。萧无衍身上的伤颇难清理,待帮他重新包扎好伤口丶施完针,竟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
夜色愈发浓厚,刘喜公公敲响殿门,细声提醒:「殿下,再有一刻便要关宫门了。」
姜幼安刚刚阖上药箱,闻言便道:「已施完针了,进殿罢。」
殿外高高响起一声「是」,紧接着殿门被推开的声音便传进殿内。
床榻上的小皇孙似是被这动静吵醒了,忽然皱眉「哼唧」了两声,两只白白嫩嫩的小爪子胡乱在空中挥舞起来。
姜幼安见状不由疾步走向床榻,急忙伸出手指握住小家伙两只圆圆的小爪,下一瞬,便见小家伙皱起的眉头慢慢抚平,嘴里的「哼唧」声也渐渐变弱直至无声,两只圆圆的小手紧紧握着自家娘亲的两根食指便继续香香甜甜地沉入梦乡。
萧无衍方才便快步追了上来,此刻无声在床边瞧着母子二人,胸腔中忽然有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震撼回荡。
失而复得,上苍锤炼,此生他已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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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巳时,镇远大军抵达长安,刘喜公公将消息递进东宫时还呈上一封萧无衍的信。
姜幼安未拆便知他信上写的是什么,大军回朝,他今日约莫无暇入宫治伤。
这般想着,她拆开信封,便见信上内容果然如此。
幸而昨日她让他将生肌膏和金疮药都带了回去,军中又有裴大夫在,姜幼安便也没有太担心,只是让刘喜帮她送了封回信,叮嘱萧无衍记得换药,好生养伤。
信先送到了顾青树府上,但彼时萧无衍正在长安城外的营地犒赏大军,传信宫人得过吩咐,太子手谕必须亲自送到镇远侯手上,他便又策马出城去了燕山营地寻人。
如此兜兜转转,及至日暮,这封信终于递到镇远侯手上。
萧无衍当着宫人的面拆开了信封,看着信纸上熟悉的简洁言语和略显陌生的字迹,他眼尾不禁弯了弯,相比从前那「保重」二字,如今他在娘子心中的分量应是重了许多,这封信上可是足足有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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