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淮昼忽略周满福的唠叨,缓缓转身看向身后走来的江月皎。
这是他第二次正面瞧她。
不同于那晚艳俗不合身份的大红,今日这人一袭雀登桃枝粉白衣裙罩月白斗篷,素面凄然无饰,只一枚银簪束发,端得别样出尘。
也不知江相是如何想的,竟想把江月皎养做江日昭的替身,这二人分明一点不像。越淮昼转动指间玉戒,垂眸想着。
江月皎略过越淮昼并未行礼,抬步进了大殿,取三炷香点燃跪在灵前。
棺材上描金的奠字摆在眼前,再一次提醒江月皎长姐已逝的事实,而凶手此刻就在殿外安然立着,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皇后待你倒是极好。”越淮昼不知何时站到了江月皎身后,在她身前笼罩下一片阴影,“这衣料来自南边曜楚交战之地,每年上贡匹数不多,朕记得她裁了两身衣裙,竟是送你一套。”
江月皎抿唇不语,她对姐姐的记忆不多,一点都不想同越淮昼闲话分享。
见她沉默,越越淮昼要再起话头,身后周满福小步跑来耳语几句,越淮昼的目光便从棺椁缓缓定在江月皎身上,从锋利变得玩味。
“江丞相携夫人入宫,说是要见你,走吧。”说罢,越淮昼撩开衣袍大步出殿。周满福甩了下拂尘急忙去追,旁边宫人赶紧把江月皎带上。
这座深宫,黛青的砖、明黄的瓦、朱红的墙,规规整整地圈出一块块碧蓝的天。同样的场景她去故宫游览时见过,却不似今日这般吞噬人一样的压抑。
越淮昼议政所居宴清台距离凤倾宫很远,偏他又腿长步快,江月皎只得咬牙小跑跟了一路,行至宴清台时倒少了几分虚弱呕血之病气,脸色红润异常。
江丞相同江夫人跪在殿外许久,此时看见越淮昼终于出现自是欣喜异常,又见其身后便跟着江月皎,更是心头一喜。
但面上终究不能表露出来,只得做出一副哀戚模样。
越淮昼将二人请入阁内,江月皎在江夫人下首落座。
见越淮昼坐定,江丞相率先跪地请罪:“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江夫人见状连忙拉着江月皎一同跪地伏拜。
越淮昼不疾不徐开口:“岳丈大人何罪之有?皇后新丧,是朕没能好好待她,辜负了丞相苦心。”
“臣不敢!是臣未曾抚育好女儿,才使得昭昭不过二十余岁,还未曾替陛下诞育子嗣便……臣愧对陛下!”江丞相说着,老泪纵横,伊然一副尽力恪守君臣本分但仍抵不住思念爱女的慈父形象。
越淮昼叹气,亲自起身来扶江相:“昭娘不敌风寒薨逝,朕同丞相一般彻痛于心。”
“陛下爱惜日昭之心,臣铭感五内,却愧不自胜!”江陵忠仍旧伏地跪着,继续陈情,“臣知陛下思妻之意,特寻日昭小妹,微臣小女月皎,献予陛下聊以作陪。”
江月皎听着不由瞪大了眼睛,她想过自己会被这便宜爹卖了,但没想到是在长姐尸骨未寒之时,以这样毫无尊严的方式。她起身欲反驳,却被身前的江夫人死死拽住衣袖阻止。
“我……”江月皎正要开口,就被越淮昼打断。
“丞相,此事不妥。”
“陛下不必忧心。小女不求名位,只求伴在陛下身边替长女尽未尽之心即可。”江丞相继续叩首。
“陛下,福华殿法师来报,为皇后娘娘诵经超度的仪式已准备妥当,陛下可去观礼?”周满福突然出现在门外通传,低头不看殿内景象。
“江丞相同朕一起去送送皇后吧,其余的事,晚膳后再议。”江陵忠本想继续央求,但听到越淮昼说晚膳后再议,就明白还有机会。
他不能一直拂皇帝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