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只觉得原本因不敢置信而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彻底僵硬了。
这已经不是可以用“惊讶”来形容的心情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明明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他注视了她很久,他以为他已经了解了她的一切,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对她竟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她在走一条怎样的路,也不知道她在经历着怎样的人生。
事实上,他的童年相较大多数的孩子而言已经相当不幸,以至于他曾经很多年都活在恐惧的深渊里。
他经历过深渊,但他依然无法想象她所描述的,比深渊更深的黑暗。
而她此刻竟是微笑着的。
大脑僵硬到几乎无法思考,可偏又有许多过往细碎的片段在脑海里闪回,像是要给蝉生叶枝的话佐证。
国中和高中的时候,他也曾经听隔壁班担任的老师抱怨过,班上有个孩子因为家里的事,请假的次数比来学校的次数还多,来到学校也总是在课堂上发呆,偏偏成绩还不错。
大学时代,和亲友聚会到深夜的时候,他似乎也曾经看到过她只身走向背静的巷口。
还有警校的时候也是——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很爱热闹的人,在他们不去找她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里,她总是形单影只的,带着种和周围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他一直以为那是性格使然。
那真的是因为性格吗?
那些她没有去学校的时刻,那些她在深夜的街头徘徊的时刻,那些她如幽灵般兀自游荡的时刻,她在想什么?
她在做什么?
曾经他以为他和她之间那么靠近。
他们有着同样的人生轨迹,他们之间只有那么一点点距离。
可他似乎是小看了那一小段距离。
那是无法跨越的,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和她握手时的样子。
在警察学校的食堂里,在第一次打过招呼之后,他向她伸出了手。
他记得她当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伸出了右手。
布满枪茧的右手。
她那个时候才刚到警校,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深的枪茧呢?
他那个时候没意识到不对,等后来意识到之后,却再没机会问出口。
掌心在半空轻轻触碰,很浅,像是蜻蜓掠过水面。
可掌心间却留下了一点点异样的温度。
掌心又有些发痒了,像是先前曾经触碰过的地方在偷偷发烫。
现在的他似乎终于知道了答案。
泰斯卡。
她真的是泰斯卡。
是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活跃的代号成员,是从小就与死亡为伍的恶魔。
诸伏景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再去追究她为什么会成为泰斯卡似乎也已经没了意义,重要的是,他之后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