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前起来的时候,大哥和嫂子都不在家里了。
留了字条。
“向前,你哥去老赵家要彩礼,我去上工,堂屋里有红薯,队里给你请假,好好休息。”
一张纸条几行字儿,写的歪歪扭扭,红薯的“薯”连涂了好几次,一看就是嫂子写的。
陈向前往堂屋里一看,桌上摆着两根半截红薯,还有一碗稀汤,心里一暖。
三下五除二将红薯塞进肚里,溜着边儿一碗汤下肚,从堂屋里翻出两个带盖的竹篓,端了个小盆,灌点水,把鱼塞进去,再把兔子塞到另外一个竹篓,把盖塞紧。
村里人多眼杂,要是看到自己又是鱼又是兔的,难免有些人会生起不该有的念头。
才八点多,村里的老少现在都在队上。
陈向前沿着盘山小路崎岖的下了山,沿着着土路走到尽头,拐上大路,就能看见县城了,前头小路几乎没什么人。
这年头去城里可是要介绍信的。
没大队开的介绍信,进了城你就是盲流,抓住至少扣你个十天半个月的。
至于买卖东西,除了国营商店,私下里买卖叫投机倒把!
要是被逮着,东西被没收都是轻的,严重点,扣个帽子,挂个牌,直接游街示众。
陈家村算是偏的小村,沿着土路走,越靠近县城,村子的路就越平整些,人也渐渐开始多了。
大包小包的妇女,驾着驴车的老汉,还有神情警惕的小年轻。
这些八成都是要去县城卖小百货、农副产品的。
尤其是那些大包小包的妇女,大多和陈向前一样,没介绍信,假装是走亲戚的,每到一个村,挨家挨户去推销。
陈向前也没主动上去搭话。
行道不问东西。
这年岁,私下买卖就跟做贼似的,心里都绷着一根弦,到地方再交易,有的是机会。
翻过矮矮的土坡,黄沙尘土漫卷行人各色匆匆。
有些陈旧的墙面和大门镶嵌在平原茂密中,行色匆匆的人从大门里进进出出,时不时有几个贼眉鼠眼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陈向前的目标不是进城里,没介绍信,被抓了得不偿失。
上辈子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倒爷”,喝酒的时候胡侃,从对方那里知道在县城城墙根儿上,有一个黑市!
按照模糊的记忆,陈向前沿着墙根转了一圈,错错落落的几个乱搭建的棚子,一个茶水摊,七八个人往棚子后头去,陈向前眼神一挑。
“找到地方了!”
旋即背着竹篓快步往里头钻。
这地方实在谈不上什么整洁僻静。
像是个小村落一样,住着几户人。
这会到了中午,小孩的哭闹,大点孩子挨打的愤怒嚎叫,掺杂着老人的咳嗽声,好生热闹。
“这可能就是大隐隐于市吧!”陈向前嘀咕了一声,绕到村子后头往前去。
崎岖不平的地上积了一滩又一滩的脏水,正往里头走。
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来。
“嘿,哥们儿。”一个脸圆圆的,大头小眼,短下巴,脸上还缠着不伦不类的破布,四肢瘦小的年轻人,踩在泥水里,往陈向前这儿来,“村里来的?”
陈向前盯着他不说话。
刘鹤是名铁路工人,北方铁路的,再准确点说,辽省铁路总局的。
今天上午他们的火车头从春城大修,路过此处县城,正在等待编组维修,白天没班,今天又走不了,刘鹤就赶紧来县城采购一番。
他那边因为上层制定原因,即便城镇户口,每人每月也只共三两食用油,当地人戏称某位为,某三两,这就导致他们本地急缺油、肉、粮。
小刘家里还有好几张口,这是他第一次跟车出来,按照老师傅的指点,缩着头来到了黑市,脸上缠着布,毕竟抓着这工作可就没了。
谁知道刚碰见第一个人,这审视的眼神,直接把小刘吓得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