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医院不算大,位置还有点偏,外头是用灰砖砌成的围墙,往里头看能看见三层主楼,这是医院的主体,也是最气派的地方了,周围都是一些平房和搭的各种棚子,有些凌乱不堪。
围墙上已经褪色的标语,隐约还有几个字能够认出来。
里头围墙根上透过铁栅栏能够看见,开垦的痕迹,应该是医生、护士和家属们土地再利用。
铁栅栏隔绝外头街道和里头医院,栅栏门没上锁半开着,左边墙上贴着宣传海报,已经褪色了,里头的字儿都无法辨认。
右边就是门卫室了,暗色的玻璃窗里,一个戴着眼镜的大爷手里举着报纸,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警惕的往门口瞥,窗台上还摆着老式扩音喇叭,声音滋啦作响。
“凭介绍信登记!无关人员不得进入!”
外头的台阶上,围坐着几个穿着老棉袄的身影,正围成一团,啃着手里的干粮,身旁还放着包裹、竹篓,透过竹篓上盖着的纸,能够看见里面摆着红枣跟鸡蛋。
这应该也是来探望病人的。
再远一些,顺着墙根到街角,有几个板车夫正躺在板车上,眯着眼睛看着天,不规则的木牌挂在车把上:
“一元X运。”
可能是搬运的好“搬”不太会写,涂抹了好几层,直接划了个x。
这是搬运工。
可不是说搬运什么货物,而是医院里的人。
上面虽然写着是一元,陈向前听说这些人可是会涨价的,普通病人运到城外,不进村,一元钱。
到下面生产队的话还要加点钱。
一般来说他们是不会到生产队的。
毕竟进了人家生产队,能要出来钱不能要出来钱还是个问题,搞不好一顿老拳轰出去。
至于运送尸体,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还有一些上面有垫子的,可以运送产妇,价格可不便宜。
临街拐角的另一处离正门稍微近一些的地方,则有一个简易茶水铺,小煤炉子上噗着茶水,上头有俩水壶,旁边是一排暖壶,约摸着有五六个,经营这个茶水摊的是个看起来年纪颇大的老头,有些佝偻着背。
陈向前眼睛一转推着车,晃晃悠悠的过去。
“小同志来碗茶吧,大碗茶,一毛!两碗下肚热腾腾的。”
这价格可比老何的茶水摊子贵的多。
陈向前笑道:
“你这茶水可不便宜。”
“嗨呀,瞅瞅这个!”这会儿人不多,茶水摊的老头显然是有些闲,耐心的给陈向前解释,“红糖!俺可是搁里头放了红糖的,按照大夫们说的补血!”
一撮撮红糖,估计也就喝个味道,这点量哪还有什么补血的功能。
一毛也说得过去。
陈向前掏出一毛钱递了过去,浑浊的大碗茶喝起来确实有股甜丝丝的味道。
往旁边瞅了瞅,查摊子旁边还有个代写处方的,戴着圆眼镜,时不时地望着路口。
陈向前一边喝茶,一边和老头寒暄。
差不多弄清了这边的状况。
明面上的政策是不允许投机倒把的,前两年县医院周边可是重点盯防的地方,每天都有人宣传“割尾巴”,后来渐渐松垮些了。
按照面前刘老头的说法,最主要的原因是大饥荒之后大家心里都清楚,人要养家糊口吃饭,要给人活路,于是对于黑市交易和县城医院周边宽松了不少,只要不是涉及大宗交易,基本不太会有人来管。
当然,重大节日期间,有可能会有收到上级要求的硬性指标,那时候这些小摊小贩就得收起来。
“这真是上下互有对策。”
陈向前忍不住摇头。
“总得给人饭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