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正落入柔软的怀抱。
宋兰眨了眨眼睛,没有红裙艳艳的刑吏,没有蓼蓝衣衫的女史,只有夫人忧虑的面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枕在夏姝怀中,周遭尽是草木清香,舒缓着紧绷的心绪。
面对她关切的目光,宋兰有些难为情地偏过了头,低声道:“夫人恕罪,都是我不好,只是这片刻功夫玩闹都没撑过去,竟然昏倒了……”
“这是哪里的话?你方才是魇着了,定然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现在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见她摇了摇头,夏姝欣慰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着,只是转向一边的秋桃时,语气里已带了一分怒意,“秋桃,你一向是最稳重妥帖的,这次如何却失了分寸?若是你妹妹出了事,到时看你如何收场!”
白衣侍女已然下拜请罪,此时更是连连顿首道:“女儿知错了,还请夫人责罚,若能解了兰儿的气,女儿愿意承担一切刑责。”
见她这样惶恐请罪,宋兰心里也有些不忍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不堪一击,只是略微调弄了片刻都禁受不住,更不必说那些支离破碎的幻境,更是匪夷所思。
“夫人,这件事并不怪秋桃,还请您莫要怪罪于她。”她站起身,重新又拜倒在夏姝面前,开口时已然有些许凝重,“女儿在邯郸时,也曾出现过类似的病症,手舞足蹈,忽忽如狂。女儿心下惊疑,暗暗察访之下,竟在质子府用过的炉灰中,获得了此物。”
接过她从怀中取出的锦囊,夏姝心中一沉。囊中只是一小块香饵,散发着淡淡的奇异香气,她取下发簪,小心翼翼地挑下其中一丝。
用过的香饵气味寡淡,只不过有些细微的甜腻味道,夏姝的脸色却已然显得不悦:“兰儿,你说这是从质子府中得到的,莫非异人饮食起居之处,都在用着这些东西?”
宋兰心中一喜,知道她起了疑心,但面上却未露分毫,只是伏在车厢中,恭谨回道:“正是,不过……这并非是一人一处所用,女儿只是在香灰中偶尔发现了这些,并不清楚到底用了多少,是谁所用。”
夏姝闭了闭眼睛,心里的怀疑如同野火一般蔓延开来,她不是不知道,身边的侍女们也许对儿子有些情意,但异人却一向事敦厚稳重,不轻易与女子纠缠的。
为何数月之间,就会对之前素未谋面的女子情根深种?
异人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对于儿子的品性,母亲再清楚不过,若说求亲之事是贱婢勾引自然没有什么不妥,何况还有媚药为证。
只是……
她挑起帷幕,车轮粼粼,驶过咸阳郊外。
放眼望去,四周尽是整齐的农田,绵延不绝。
行行桑树点缀其间,桑叶丰沃,宛如烟雾缭绕,袅袅一至平原的尽头。
围绕在树下的孩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摘下那些紫红的桑葚,感受着酸甜的味道在口中爆开。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身为女子却又生逢乱世,她们身如飘萍,这彷徨无依的感觉,她都清楚。
只是要活下去,已是相当艰难,真要下决心去爱一个人,需要的勇气更是可以想见。
罢了,罢了,如果她真的对异人有真心,自己又何必非要棒打鸳鸯?
在宋兰失望的目光中,夏姝将盛着香饵的锦囊交给了身量高挑的侍女,叮嘱道:“这香蜜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虽说仓促间分辨不清其中蹊跷,但无非是左道之物,用之不祥。你是这一道的行家,就交给你善自保管吧。”
秋桃恭谨应诺。
见她还有几分诚惶诚恐,夏姝展颜道:“起来吧,这不过是小事,日后掌握好分寸即可。不过回去之后,却是很该请为医者为兰儿看看身子才是,年纪轻轻,身体上才要格外注意,不要有什么不妥之处。”
宋兰谢过夫人的美意,心里却是有些遗憾。
尽管拿出了香饵,但夏姝却并未如预想的一般动怒。
以自己的身份,用力过猛反而不美,看来也只能等候时机,才能慢慢除掉公子身边的这根刺了。
言笑晏晏,心事重重,一路行来,早已到了咸阳。
相比于邯郸的豪放,大梁的文华,这座秦国都城气势雄浑,巍然挺立,恍惚之间,已然有了天下众城之首的气象。
城墙高耸,城门厚重,宿卫之士个个衣甲鲜明,盘查着入城者的验传文书。
身为安国君有封诰的侧室,夏姝自然不会遭到特殊的为难。
但卫兵还是照例查验了几人的身份,那一丝不苟的严肃神情,令方才从中原回来的宋兰颇为咋舌。
车马入城时,街鼓已然敲过,坊门轧轧开启,服色各异的坊民鱼贯而出。
虽然没有到了举袂如云,挥汗成雨的地步,但却也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品评着往来车马的装饰,猜测车中会是哪位朝廷官员,或是富商巨贾,夏姝很是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