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染血,指向天际。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庇黎剑依然插在土里,而宋虞的手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把剑。
宋虞扯出一个笑,因为牵动伤口,脸上表情一僵,又将笑收了回去。她盯着百里越惊愕的眼神,说道,“忘了告诉你,孟氏冠绝天下的剑法,叫做鸳鸯剑法。”
鸳鸯剑法,顾名思义,使用者双手握两剑,让敌人应接不暇,分身乏术,以此制敌。
宋虞知道自己对阵百里越毫无优势,于是她选择以身入局,让自己中剑,放松百里越的警惕,再趁他分神之际,用手边之剑攻击百里越。庇黎剑就插在土里,百里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宋虞受伤之后,还能用左手拿起另一柄剑,刺穿自己的腹部。
昔日风光无两的百里越倒在了宋虞的面前,失去焦距的瞳孔里映着苍山如海,残阳照血。
主将倒下,这些士兵也无心再战,纷纷溃散而逃。
宋虞咬牙,拔出腰间的剑,因为牵扯皮肉,痛得差点晕厥过去。裴若望收拾完残兵败将,忙上前来扶住宋虞,关切地问道,“女君,你没事吧?”
宋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方才她身影微动,避开了致命处,剑只擦过腰侧,削下宋虞一块皮肉。身上的明光铠替自己承受了大部分的力道,让百里越误以为自己刺中了宋虞。
说来,这铠甲倒也算救了自己一命。
裴若望担忧地看着她,“女君受了伤,还是先回去找军医治伤吧。”
宋虞不知何时,有了随身带糖的习惯。她捂着流血的伤口,忍着痛从怀里掏出一枚饴糖,塞进嘴里。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让宋虞稍稍放松了一些。
半晌后,宋虞撕下一块干净的布,在腰间的伤口包扎了几圈,便撑着庇黎剑站起身,忍着痛说道,“皮肉伤不碍事。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日后,百里越的死讯传到崔治耳中。得知羽檄的内容时,中军帐中一片死寂。
崔治拿着竹简的手不住地颤抖,他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被宋虞蒙在鼓里。
崔维看完竹简上的内容后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他几乎下意识说道,“不可能,宋虞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不可能……”
崔治一怒之下将竹简摔在地上,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她包藏祸心,蛰伏已久,就是在等一个时机反击。我们都被她骗了!”
“好啊,好一个宋虞!”
一个气昏了头,一个失魂落魄,只有司马原此刻还保持理智,他急切地说道,"主公,宋虞杀了百里越,定然不会就这么罢手,裴若望已经叛变,主公还是快些撤军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到自己用军资募来的女兵竟然为别人做嫁衣,崔治恨不能啖其肉,食其骨。但他还有些许理智,思忖片刻,他无奈地下令,“就依军师所言,先撤军吧。”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喧哗打斗之声。
还没等崔治反应过来,帷帐就被掀开,天光透进来,照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崔大人,想往哪里逃啊?”
宋虞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却令帐中人震悚。
"宋虞,你竟然还有脸到我眼前来!你个叛徒!"崔治咬牙切齿。
崔维见到宋虞穿着自己送的明光铠,神色一愣,随后又看见她染血的伤口,他关切地问道,“你受伤了?”
宋虞并没有回答崔维,只对崔治说道,“成王败寇,怎么能说是叛徒呢?”
崔治气地浑身发抖,他指着宋虞,“你,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谋划的?”
摸了摸下巴,宋虞思索道,“非要说的话,就是从遇见裴将军那时开始的吧。”
裴若望恭顺地站在宋虞身后,崔维却不由一愣。
自从发现裴若望是女儿身之后,宋虞脑中便有了计划。她先是让裴若望募兵,掌握兵权,再晓之以情,让她为自己所用,又联合东方阁做戏,假意救下崔维取得崔治信任。
蛰伏三年,只为今朝。她先以田税改制为引,逼孟信狗急跳墙联系永州图谋太守之位,拿到密信证据后再交给崔治,借崔治之手除掉孟信,同时也可以洗掉自己勾结永州的嫌疑。
再之后,她便让魏蓁以孟信被发现,永州军机泄露为由,让东方阁攻打百里越。而她们援助永州的部曲则可以趁机拿下明邑,控制永州。她自己则与裴若望一同,斩杀百里越及其部曲。没了百里越,崔治手下便是一帮乌合之众,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