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蒋方正自报家门，雅间便陷入诡异的死寂。
程东其实并不畏惧漕帮的小少爷，一者这是扬州地界，任谁都大不过府衙那位大人，二者他又不会对桑承泽喊打喊杀，漕帮之主不至于因为这件小事和他结成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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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旧城，残阳如血，映照在断壁颓垣之间。风穿过空荡的街巷，卷起几片枯叶，在青石板上打了个旋儿，又悄然停歇。那本《贞观政要》仍静静躺在沈砚曾居之所的案头，书页未合，仿佛主人只是暂离片刻。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这死寂的安宁。一名灰衣老卒推门而入，肩扛一捆柴薪，动作迟缓却坚定。他是城破前便在此服役的老兵，名唤刘三，早年随沈砚征战漠北，左腿中箭落下残疾，战后不愿受赏归乡，执意留下看守这座空城。
他将柴火堆于灶前，点燃炉膛，火光跃动，照亮了屋内斑驳的墙皮与墙上悬挂的一幅地图??那是沈砚亲手绘制的北境防务图，墨迹已淡，山川河流却依旧清晰可辨。刘三凝视良久，低声喃喃：“相国啊，您说天下常成于忧勤，败于奢怠……可如今这太平，能撑几时？”
话音未落，门外忽有马蹄声疾驰而来，尘土飞扬。一名年轻斥候翻身下马，叩门急呼：“刘老军！紧急军情！幽州急报！”
刘三开门放人入内。那斥候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双手奉上：“相国虽已返京，但此信乃秦将军亲笔所书，命我务必交予朔州留守之人。”
刘三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骤变。信中寥寥数字，却字字惊心：
“突厥余部集结黑水河畔，号称十万，拥立兀烈之子阿史那承业为可汗，扬言‘血洗朔州，焚沈氏祖坟’。另据细作回报，朝中有官吏暗通敌国，屡次泄露边防部署。李都护请示：是否依‘雪夜九策’行事？”
刘三手微微发抖。他知道“雪夜九策”是沈砚当年为应对狄军大规模反扑所拟的应急方略，藏于地窖铁匣之中，非万不得已不得启用。其中第七策明言：“若中枢受制，边将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他们……又要来了。”刘三喃喃道，眼中燃起久违的战火，“可相国不在，谁来定夺？”
就在此时，窗外一道黑影掠过，轻如飞絮。刘三警觉抬头，只见一人翻窗而入，玄袍束甲，面覆青铜面具，腰悬短刃，正是赵破虏贴身亲卫统领??燕七。
“不必惊慌。”燕七低声道，“我是奉赵将军之命而来，携带相国亲授虎符副本，授权李昭全权调度六镇兵马。另有一封密令，请刘老军转交下一任传信人。”
他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符与一封密函，郑重置于案上。铜符正面刻“北境安危，系于此符”，背面则是沈砚亲笔签押的八字印文：“风起青萍，慎守始终”。
刘三双手接过，肃然道：“老朽虽残，然尚能走马传令。只问一句??这一回，是要打，还是忍？”
燕七冷笑：“相国临行前说过，退一步，敌人进十步；让一次，狼群噬whole城。这一次，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朔州不是软肉，而是铁砧！”
***
京城，丞相府。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沈砚独坐书房，批阅奏章。自回京以来，政务如山，每日至三更方休。桌上堆满各地折子：江南旱灾、岭南瘴疫、西川盐政腐败、东海关税流失……桩桩件件，皆需决断。
陈砚舟端茶进来，见他眉宇紧锁，轻声道：“先生还在看这些琐事？明日还要主持科举复试，陛下亲临监考，您得养些精神。”
沈砚放下朱笔，揉了揉太阳穴：“这不是琐事。一个国家，若连百姓吃不上饭都要等宰相批示，那便是制度崩坏的开始。我如今掌枢密院、领政事堂，更要立规矩，不能事事亲为。”
陈砚舟叹道：“可您立下的北境都护府已被御史台弹劾三次了，说您‘私树藩镇，形同割据’。今日裴?又上疏，请求废除都护府，恢复兵部统辖。”
沈砚不怒反笑：“裴?？他倒是忠心得很，可惜忠错了主子。当年他靠周延年提携入仕，如今周家倒了，他还不肯回头，真是愚不可及。”
他起身踱步，目光落在墙上一幅舆图上，指尖缓缓划过北疆防线：“你知道为何我要设都护府吗？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将来。一旦边将无自主之权，遇敌必层层上报，等朝廷批复下来，城池早破了。李昭和赵破虏都是百战之将，我把权给他们，才是对国家负责。”
陈砚舟犹豫道：“可陛下会不会觉得……您势力太大？”
“所以我要让他亲眼看到威胁。”沈砚转身，眸光冷冽，“我已经让幽州军故意放出风声，说北狄即将南侵。不出十日，必有边关告急。届时，陛下自然明白，这支不受兵部节制的军队，有多重要。”
正说着，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小厮慌忙禀报：“老爷，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突发急症，昏迷不醒，太医束手无策！”
沈砚霍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约半个时辰前，服了一碗莲子羹后突然呕吐不止，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又是羹汤？”沈砚眼神一寒，“走，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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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灯火通明。
萧景渊已在殿外等候，脸色苍白。见沈砚赶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先生，母后她……是不是又有人下毒？”
沈砚点头：“极有可能。这次手法更隐蔽，用的是‘牵机引’，一种极难察觉的慢性毒药，平日无异，一旦与特定食物相冲，便会引发剧毒反应。莲子性寒，正是引子。”
他快步进入寝殿，查看太后脉象，又命人取来残羹验毒。不多时，验毒银针发黑，确证有毒。
沈砚沉声问道：“这碗莲子羹，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