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拎上来的高觉浑身都是刑罚过后的痕迹,萧勿抬了抬手指,叫人将他拉近了些。
太医收了药箱,多的话此时不方便说,只叮嘱了一句:“殿下切勿动怒忧思了。”
他挥手叫太医退下后,向后靠进了椅背里,一手手指轻松握着,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另一手的手中盘着一颗光亮的舍利。高觉跪在他脚边,萧勿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
“这副模样,倒叫我觉得眼熟了。”萧勿唇角掀起笑意。
高觉的手脚都被捆着,他跪在萧勿身前,仰着脸,也笑道:“摄政王如此贵人,记得我这么个奴才,也不知是小人的幸还是不幸。”
“莫允修的尸骨早已叫虫蚁啃食殆尽,你还在挣扎什么?”萧勿收回了腿,手中仍在盘着舍利。
高觉苦笑:“原以为摄政王应当会十分谨慎身边的人,查到我的背景后应会对裘俊下手,谁成想你压根不会对阿厌哥存疑。”
“死了一个莫允修算什么?我父亲,前任礼部侍郎王会,我兄长刚过秋试的举人王耀,皆因官沟爆炸一案而死,那裘俊与箫焕等人沆瀣一气,难道这你就不管吗?”高觉积压了许久的疑惑终于质问出口。
“我冒充高觉的身份,以寻亲的借口去寻裘俊,你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是摄政王吗?你不是在查韦二巷官沟一事吗?查的结果呢?怎么什么说法也没有?”
“爆炸案又是因什么而炸?你怎么不敢说了呢?”
他情绪越来越激动,上来两名侍卫将他拖远了些。
萧勿皱了皱眉,搁下手中舍利,又笑道:“你,王会,王耀,什么身份?值得我去为你们得罪裘俊?”
高觉面露狰狞,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萧勿,又猛然笑了起来:“得罪?哈哈,我看错你了。”
“枉我们黔州上下都念着殿下你是当初太子身边的人,觉得你明政清廉,私塾学堂都在传扬你与太子当年事迹,谁承想,从战场磨炼了几年回来的萧勿,竟变成如今这样,唯利是图的小人!”
“原来不是查不出来,也不是不敢说,你根本就是不在乎。”
萧勿挑眉,“区区一个官沟。”
“呵呵,区区一个官沟?”高觉冷然笑了一声,道:“韦二巷是当年太子在时亲自监工修建的道路,官沟连通皇宫,这么多年都不曾出过问题,偏偏在箫焕准备造反之前炸了。”
“他借此机会又从朝廷手里得了拨款,经由内阁那几个老油条层层批复下来,剩那三瓜两枣,叫我那已经退下来的年迈老爹去顶包,这些殿下是真的查不到?”
“太子殿下若泉下有知,他当年信错了人,也会在半夜带着黔州,带着官沟案的亡魂来找你索命的!”
“你想要解药?我烧给太子了,你就去找太子殿下要去吧!”
高觉最后几乎是癫狂状态,讲的话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他豁出去了,横竖已经暴露了身份,便将想骂的该骂的一次性骂出了口。
萧勿偏着脑袋躲了躲高觉口中喷出来的唾液,用手帕擦了擦脸,轻轻笑了几声,“你费心了,这个解药你就是提前烧给你自己,我也觉得无甚可惜。”
说罢,他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挥了挥手,叫侍卫把人拖走了。
高觉被拖着走,口中仍在滔滔不绝地骂着。
“殿下不要往心里去。”萧陆欲言又止,风凉话说得够多了,现在瞧着萧勿的模样又不忍了。
“他说得没错。”萧勿又捏起那颗舍利,站起身来走向门边,望向雪地里一路的血迹,眸中荒凉与院中苍茫相映生辉,他道:“我一步步走向如今的地位,全是为了我这可笑的野心。”
“我的夫人都这么说,何况外人。”
他说着,突然轻咳了两声,扶住门框,又咳出了血。
跪地的韦厌才见到萧勿咳出来的暗色血触目惊心,起身就去扶萧勿。
“属下这就去找王妃,去求她。”韦厌头一次冲动,他说着就往外跑,萧勿没拉住他,喊了声:“回来。”
“我自己去。”萧勿终于道。
萧陆终究不忍心,青年稚嫩白皙的面容,抬着下巴朝小院角落点了点,“当日王妃向我问殿下的喜好,我道殿下喝不得酒,王妃就酿了些茉莉花酒,埋在了那下面。”
这何尝不是在萧勿伤口上撒盐,他闭上了眼。
当日这里晒了满院的茉莉花,他还不知沈意之要做什么,只知道傍晚时分,沈意之柔软的身躯化作浓郁茉莉花香,入侵他的全身上下,也入侵了他的心。